百年和平 家国情怀
天津北方网讯:我的父亲常宝 ,艺名“小蘑菇”,1922年生于河北省张家口,4岁开始随我爷爷“撂地”卖艺,表演戏法的“说口”。因他童声清亮,口齿伶俐,抓哏逗笑,聪慧机敏,颇受观众喜爱。9岁时正式改行说相声,在天津拜张寿臣为师,举家搬到了和平区长春道竹远里。有名师的指点,加上他的悉心钻研,经过四年的磨砺,13岁时崭露头角,15岁时就与赵佩茹搭档,互相切磋,轮流捧逗,艺业猛进,红遍平津地区。
父亲的艺名“小蘑菇”有两层含义,一是因蘑菇是张家口一宝,味道鲜美,暗喻他嘴上的活儿好;二是因父亲长得可爱,四五岁时跟着爷爷撂地儿,零打钱,磨磨咕咕会要钱。
父亲是爱国艺人,抗日战争期间,他与搭档赵佩茹合作演出了许多针砭时弊的节目,如《牙粉袋》《打桥票》《耍猴》等,也正是因为这三段,他曾经两次被捕,被关进日本宪兵队,一次被拘留审讯。《牙粉袋》记录了天津“五次强化治安”时期,物价飞涨、民不聊生的黑暗现实:
甲:现在是“第四次强化治安”。昨天面涨钱八块钱一袋儿啦。
乙:嘿!还活得了啊!
甲:他慢慢“强化”,咱慢慢熬着吧!别看“四次强化治安”八块钱一袋儿面,听说到“五次强化治安”,白面就落到四块钱一袋儿了!
乙:嘿!落一倍的价儿。
甲:就是袋儿小点儿。
乙:洋面袋儿?
甲:不!牙粉袋。
《耍猴》控诉了老百姓对日伪政府“献铜”“献铁”的不满:
甲:耍猴敲锣,你怎么打我脑袋?
乙:你的脑袋就是锣啊。
甲:你的锣呢?
乙:没锣敲了,都献了铜了!
1949年1月15日,天津解放。那天一大早,父亲推门出去一看,解放军战士都睡在大马路上,深受感动,平生就没见到这样守纪律的军队。当时老百姓不明真相,所有的店铺都是大门紧闭,谁叫也不开。战士们既没水喝,也没干粮吃。见此情景,父亲就让几个战士跟他走,他到水铺儿门口叫门,水铺掌柜的一听是他就开了门,战士们喝上了水。紧跟着,他又敲开了一家干鲜果店铺的门,战士买到一些食品。
新中国成立后,父亲成为天津市人民代表,还到北京参加了第一届全国文艺工作者代表大会。怀着当家作主人的喜悦心情,父亲买了陕西路兴隆南里4号的房子。可惜的是,他在新房里住了不到一年,就牺牲在了朝鲜战场上。
1951年抗美援朝,父亲听说北京的侯宝林、关学增等艺人要去朝鲜慰问,激起了他的爱国热情。他专程到北京跟爷爷商量。爷爷一看就猜出了他的心思,问,想赴朝,是吗?父亲憋了半天说,是!爷爷说,去吧,我支持你!于是,父亲主动要求参加赴朝慰问团。黄敬市长说,这事我们作不了主,得向中央请示。中央听到后,非常欢迎,批准天津单独成立一个中队。当时叫中国人民赴朝慰问团曲艺服务大队,父亲既是服务大队的副大队长,又是天津中队的队长。
在朝鲜前线,他们的演出深受战士们的欢迎。一次,在山上演出,天将傍晚,防空战士敲响了挂在树上的半块炮弹皮,这是防空警报,慰问团只得停止演出,集体躲进防空洞。一会儿,父亲发现战士们没进来,他就出来问,战士说,敌机多数都是吓唬人的,飞几圈就走了。父亲说,既然你们不怕,我们也不怕。于是,大家走出防空洞继续演出。演出中,父亲现挂说,我们得感谢老美啊,他们知道天黑了,临时给我们拉几颗照明弹!
同年4月23日,慰问演出圆满结束,第二天他们就要启程回国了。父亲和赵佩茹正在研究相声段子《揣骨相》,敌人的飞机来了,向下俯冲疯狂扫射,父亲和程树棠中弹牺牲,赵佩茹等三人负伤。
父亲牺牲时年仅29岁,我当时才9岁。得到信儿后,我吓坏了,都不知道哭了!好多年过去,我都无法接受这一事实,总以为父亲还活着。天津市政府授予父亲人民艺术家、革命烈士光荣称号,为父亲和程树棠举行了声势浩大的葬礼,送葬的队伍绵延半个天津城。当时沿途的店铺全都关了门,门前摆着点心桌子,马路两边都是免费的绿豆汤。
后来,我拜赵佩茹先生为师,正式开始学习说相声。有一次,我犯错了,师父把我叫到一边说,你爸爸当年多红啊,整个天津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每个星期还都得去鸟市、三不管听别人的“活儿”,充实自己。他一辈子就信奉一句格言:“你听观众的,观众才听你的。”这句话,让我懂得了父亲的艺术与观众息息相关,是百姓所需要的;这句话,指导了我一辈子!让我走进生活,深入观众;这句话,使我下决心继承先烈的遗志,完成父亲未竟的事业。(常贵田口述 周利成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