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嘉湘(左二)查看病人病情。龙萱摄
中医治肿瘤，仅是最后关头的安慰剂？刘嘉湘不这么认为。在龙华医院，由他领衔的国家中医临床研究基地恶性肿瘤攻关项目的阶段性成果显示，针对中晚期非小细胞肺癌，相比西医化疗，中医综合治疗的患者中位生存期延长了5个多月。目前，这支肺癌团队的经验还扩大到了胃癌、肠癌、肾癌、脑癌的研究中。
从医60多年，刘嘉湘诊治了50多万例肿瘤病人，由他在全国首倡的扶正法治疗癌症，强调“非强攻”，通过增强机体内在抗病能力，抑制肿瘤发展，挽救了一大批病人。
一沓沓病例，一段段向死而生的故事
刘嘉湘有个“百宝箱”，收藏着大量病人的病史，好多病人跟着他二三十年了，还有的两代人在他这里问诊。一沓沓病例，也是一段段向死而生的故事。
1971年，一个22岁的姑娘患上直肠癌，由母亲陪着来看中医。刘嘉湘采取口服与灌肠中药相结合的方法治疗。一个月后，大便次数及便血明显减少，治疗五个月后大便正常，半年后的一天，一块肿瘤组织脱落出来，送病理证实为直肠腺癌。一年后肿瘤部位被正常的黏膜覆盖。这以后，姑娘连续吃了几年中药，病灶最终完全消失。“看着病人病灶缩小，情况改善，活得很好，我真的比什么都高兴。”捧着几十年的老病例，刘嘉湘像捧着一堆绝世宝贝。
刘嘉湘至今记得救过一个晚期肿瘤的工厂老师傅，那天，十多个工人围着求他：“如果他死了，生产关键技术就失传了，厂就没法办下去了。”
刘嘉湘说，这么多年，救治了很多人，这种当医生的成就感激励着他不断探究中医治疗肿瘤的方法。
发挥中医治疗癌症的特色
如今，刘嘉湘所在的龙华医院肿瘤科年门诊量50万人次，肿瘤床位300张，是全国最大的中医肿瘤特色专科，每天大量病人来到这里寻求生的希望。龙华医院还是全国中医临床研究基地，承担着恶性肿瘤防治的重大课题，刘嘉湘是主要牵头人。
时间倒回半个多世纪前，早在1960年，上海中医学院决定从首届学生中挑选品学兼优者进行专业定向师资培养，刘嘉湘被选中，拜师名医张伯臾。老师的临床经验令他惊叹，比如，治疗胃癌病人时，老师加用“木馒头”(一味草药)，病人真好转了。多年后刘嘉湘在实验室验证了当年老师用药的机理，发现确实有效。
现代中医学对肿瘤的研究始于20世纪50年代，当时中医治癌以“攻”为主，常用以毒攻毒、活血化瘀等法，疗效不理想。肿瘤治疗到底是以攻瘤为主，还是以人为本？ 带着问题，刘嘉湘慢慢走上探索中医药治癌的艰辛道路。
1965年起，刘嘉湘把大部分精力投入中西医结合肿瘤的临床研究，开始了对“扶正治癌”的探索。1971年，刘嘉湘总结108例晚期肺癌患者，发现辨证治疗后近期有效率为56.5%，存活1年以上者39例；以攻为主治疗18例，无一例存活超1年。“扶正法”治肺癌现雏形。1972年的全国肿瘤免疫工作会议上，刘嘉湘的《中医扶正法在肿瘤治疗中的应用》获得很高评价，这是国内首次系统提出中医扶正法治疗癌症的学术观点和方法。
跟书本学，跟同行学，更从病人身上学
2005年，“扶正治癌”系列研究通过吴孟超和王永炎院士领衔的专家委员会鉴定。获得西医的认可，刘嘉湘很高兴。都说中西医有门户之见，刘嘉湘却与西医领域的肿瘤治疗大家孙燕、吴孟超、汤钊猷、廖美琳等保持几十年的友谊，互为影响。
要让世界接受中医扶正法的疗效，得用实验数据说话。过去40多年，他主持的中医药治疗晚期原发性肺癌临床及实验研究课题5次被列入国家科技攻关项目。他发明治疗肺癌的中药金复康口服液、正得康胶囊、中药外贴治疗癌痛的蟾乌巴布膏均已由药厂生产。其中，金复康口服液已被美国FDA(食品药品管理局)批准，正在进行ll期临床试验。
他感慨，最要感谢的还是病人。他记得，刚当医生时，遇到好多病人因为要求生一上午赶两三家医院看病，为此，他总是认真接待每个病人，详问病史。没想到，这还给他带来重要线索。一位杨姓病人得了胃癌，长期在他的门诊随访，有次杨某被蛇咬伤，服用了季德胜蛇药片，竟不想胃癌病灶缩小了。蛇药片能治癌？1968年上海中医学院成立了以刘嘉湘为组长的肿瘤研究组，他带领大家按图索骥筛选出了七叶一枝花、八角莲、苦参等近70种具有抗肿瘤效果的中草药。
“跟书本学，跟同行学，更从病人身上学，他们是我们真正的老师，无声地推动着医学的进步。”刘嘉湘说。（文汇报记者 唐闻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