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居家养老护理员刘红香也54岁了。来上海近20年,一家人早已在此扎根。可刘红香却越来越放不下这份护理员工作,放不下自己照护的这些老人。
刘红香不上门的日子,红梅便会给她打电话。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问问她人在哪儿、吃饭了没有。刘红香也经常主动给红梅打电话,关照水、电、煤气都要关好,询问身边的常用药够不够。
几年前刘红香出过一次车祸,造成颅骨骨裂。车祸后刘红香休息了大约8个月。起初打定主意退休回家,最后还是被老人们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催回了护理岗位。
“她一天不回来,老人就一直等着。期间有其他护理员接替她上门服务,老人虽然也很满意,却总忘不了小刘。”王瑞英说。
许多老人会认准一个护理员,哪怕有一天不再需要她的服务了,遇上为难的事,仍然会本能地拨通护理员的电话。
居家养老护理员满玉丽常陪着一个老太去医保定点药房拿药,把老人接出来,再送回去,通常要花费一两个小时。其实老人早已不是满玉丽的客户了,但一想到老人独自一人无所适从的样子,她又心软了。
居家养老护理员每周规定的工作时间是44小时,按时上门服务六七个老人。可在实际操作中,花在老人身上的时间和精力根本没办法计算。
一位有洁癖的老人要求满玉丽擦地板。一遍不行两遍,两遍不行三遍,有时眼看服务时间过了,满玉丽也不会急躁,更不会去争辩,“什么时候老人觉得开心了,我就停下来”。
完成一次护理工作后,刘红香常常会坐下来陪老人聊一会儿天。有些故事老人讲过无数遍,刘红香总当是头一次听。走之前还要问一句:“有什么东西需要我明天带来吗?”
“这岂不是给自己增加工作量?”记者问道。可几位居家护理员却相视一笑:“大概是因为我们也老了。”护理员刁人珍说,她身边但凡做得出色的职业护理员,年纪普遍在50岁左右。或许只有当自己老了,才能真正理解老人、体谅老人。
不少老人依赖护理员,却也着实爱护护理员,把她们当特殊的亲人。
刘红香老家在湖北孝感,是去年新冠疫情暴发初期的重灾区。那段日子,上海有些小区封闭管理,老人和护理员见不到面。刘红香却不时接到老人们的电话问候:湖北老家还有谁在啊?父母还好吧?你先不要回去哦……
刁人珍的一位客户前些日子住进养老院,不再需要刁人珍的居家护理服务了。可才分开半个月,老人便打来电话:“孙女啊,你什么时候来看看我,我想死你了。”两人碰面后没多长时间,老人去世了。刁人珍说,万幸自己去了,见上了老人最后一面。
甘泉街道是上海市中心老龄化程度较高的社区之一,护理员们每隔两三年都不免要经历一次日常服务的客户离世的伤感。“老人走了,一些子女会第一时间给我们打电话。我们就上门帮着料理一下,给老人再擦擦身子,换换衣服。”满玉丽说。
“不害怕吗?这远远超出你们的职责范围。”记者问。“不怕的,就和面对自己的爷爷奶奶一样,毕竟相处那么久,有感情啊!”满玉丽说。
话说到一半,满玉丽接了一通电话,声音立刻变得轻柔。“没什么事儿,一个阿姨说下午想让我陪着去配药。那就去呗,反正我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