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剧尾声,李侠与兰芬生死离别那一幕,我气喘吁吁下台,忙着换装,还要在侧幕留意场上:李侠被巨大的舞台布景包围,用发报机传递最后的声音……每每演到这一幕,我都会沉浸于剧情,分不清舞台和现实。”谈及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中最难忘的一段表演时,兰芬的饰演者朱洁静哽咽了。
4月8日,上海大剧院“庆祝建党百年系列展演”启动仪式暨“探寻申城舞台红色密码”主题展揭幕举行。应上海大剧院之邀,“电波”主创代表陈飞华、王佳俊和朱洁静带来了首期文艺党课——舞剧《永不消逝的电波》背后的“精神密码”。 这堂“文艺党课”预约名额5分钟内秒光。
在王佳俊看来,即便演了几百场“电波”,仍旧不敢放松。“有无数的人在期待这个作品的时候,我觉得这也是一种在无形当中推着我往前走的动力。”
据悉,在《电波》的创排过程中,王佳俊等青年演员交上了入党申请书。陈飞华透露,去年6月“电波”演出期间佳俊递交了入党申请书。今年7月1日,《永不消逝的电波》将进京演出,王佳俊也将于当天宣誓加入共产党,成为预备党员。
朱洁静正是他的入党介绍人,她说,“戏里,李侠带领兰芬入党;戏外,‘兰芬’是老党员,‘李侠’将成为新党员。在现实生活中,王佳俊还要跟我按时做思想汇报呢。”
自今年4月开始,上海大剧院“红星照耀”系列汇集了一批红色主题文艺演出,涵盖歌剧、芭蕾、民乐、话剧等多种艺术门类,其中既有久演不衰的革命经典,也有近年来票房热卖的时代新作。上海歌剧院民族歌剧《江姐》4月3日、4日拉开系列帷幕, 4月10日、11日捧得第16届中国文化艺术政府奖“文华大奖”、第15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的现象级舞剧——上海歌舞团《永不消逝的电波》又将再度登台。紧随其后,上海歌剧院原创歌剧《晨钟》,上海芭蕾舞团原创芭蕾舞剧《宝塔山》,上海民族乐团音乐会《国乐咏中华》等都将逐一献演。7月,党的生日之际,聚焦“左联五烈士”的原创新作——话剧《前哨》也将亮相大剧院舞台。
首期“文艺党课”精彩问答:
问:王佳俊和朱洁静,你们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相信自己就是那个角色?
王佳俊:有那种感觉其实挺难的。经过大概三四个的排练,我们一点点往那个角色找,毕竟有距离感。真正开始在舞台上演出时,已经不再想自己是不是像那个人。当我戴上那副眼镜,当音乐开始响起,我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灵魂是出窍的,身体在动,但我作为一个旁观者在看自己。你不知道为什么被感动了,真的在流泪、在哭泣,有时候都收不住。那不是我想去演绎的,而是周围每一个演员给我戏份,自己首先被角色打动了。我们先相信了他们,所以今天我们才能打动观众,让他们去相信。
朱洁静:我和兰芬真的是从头到尾哪都不像,有年代上的、有外形上的、有心理上的距离。我其实是一个特别要强的女孩,或者说我是一个内心非常硬的女孩,但是兰芬是什么?兰芬是那个年代站在李侠背后的一个相夫教子的中国传统女性,就像我妈妈那辈一样。她没有很锋利的东西,身上可能没有自己,更多的是家庭、孩子、丈夫,跟我性格上完全天壤之别。
所以突然想到奚美娟老师的那句话,当一个演员跟角色很接近,留给他的创作空间是非常小的。就像《朱鹮》,大家说是为我量身打造的,我在刻画这个角色和征服这个角色的过程中,并没有碰到太多的难题,因为好像我一出手,就特别仙、特别瘦,特别像那只鸟。但是兰芬不是,演员通过塑造角色得到的成长会更多,兰芬在我心里重重留下了一拳、一笔,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我们不要太小看自己,舞蹈人好像只能跳舞。我们没有最有力的武器——语言,但只要把肢体练好看了,观众就能懂。其实这个时代对舞蹈演员的要求是非常非常高的,你不光要技术好、身材好,给人美的享受、给人精神层面的享受,更重要的是能够刻画深入人心的角色,这样才能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成为这个新时代的文艺工作者,或者说新时代文艺青年该有的样子。
问:你们有什么小故事和小方法,取得和李侠、兰芬跨越时空的对话,或者说灵魂的感应?
王佳俊:从哪个点开始排练,我当时想了很多。后来,我们就去寻找那种比较平凡的、比较真实的,可以跟我们共通的点。所以我们会去看很多红色场馆。看李白故居时,感觉他们生活的环境特别简单、特别朴素,虽然很小,我能想象他们在那个家里特别幸福,可能出去上班了,回来有一顿热饭吃,两个人闲聊一会,今天看了什么,发现了什么……我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共通的点,不管哪个时代,每个人对这种简单的幸福都是特别向往的。
所以我们就抓住这个点,这个角色慢慢从平凡人变成了英雄,他为什么会做那样的选择?走最后那一步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守护他那个小小的家,守护所有人的小家,有人愿意冲出来牺牲自己的青春,去完成这样的使命。
朱洁静:我有一把蒲扇,2018年8月18日“电波”开排那一天就是我手上的道具,演了200多场还在化妆间里。它其实已经破烂不堪,有裂缝,有缺角,我就拿胶带一直缠,不能近看,远看依然是一把蒲扇。我还有一件排练旗袍,这边扯烂了,那边裂了。舞台上我们是丝绒的旗袍,在排练厅里,我选了一件麻布的、条纹的、蓝色的、不是特别鲜艳的旗袍。
这两件东西像是我跳兰芬的护身符,当你的外形不那么有先天优势去接近角色,后天就需要找各种各样的办法。每个人的办法不一样,我可能要先从这些道具开始,这件服装穿上以后,有一种自我潜意识的催眠吧,会让我一点一点代入这个角色。
生活中就是从做家务开始,扫地、拖地、擦桌子、铺床单。我还学过织毛衣,剧里有一件红色毛衣。一开始,我学了一点手法,但一到舞台上,可能有其他东西干扰,并没有那么真实。有一天陈团(陈飞华)说,你织毛衣的两个手怎么像机器,真的不对呀!后来我反省了自己,的确没做好,又找服装老师好好学了一下,平针、上针、下针……
不经意间的这些生活的细节,一点一点堆砌、叠加、积累,慢慢地就变得真实了,是润物细无声的滋养,在心里的那份真实感。比如扫地,腰要挺直、要优雅?真实的劳动妇女工作或者带孩子一天下来,她腰是直不起来的,她永远都是扶着腰,怎么可能撅屁股扫地。
在舞剧里面,我们尽量把演戏的痕迹抹掉,把演戏的边界擦掉,让真实的生活一点一点艺术渲染,完完全全还原这对平凡的夫妻。细节决定一切。经典的成就,要细到每一个细节都经得住考验。
问:整部舞剧当中,你们最喜欢对方跳哪个舞段?
王佳俊:我想我的选择跟大家一样,还是“渔光曲”。为什么?因为整部舞剧都很紧凑,对我来说很紧张、很敏感,唯独在那一段舞蹈,我看到的兰芬让我感觉是幸福的、是安宁的。那个画面好像黄浦江上太阳初升,洒到路上,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活,那么安静,时间好像停止了。我看到了江南女子的美!歌舞团小姐姐嘛,线条都很漂亮,穿着旗袍,很水灵。我看到的是她们那种向往的、希望的时刻。这么美好的画面,这么美好的舞蹈设计,到了后面李侠和兰芬为革命牺牲……所以每次看到这个舞段,我都难言激动,会想到那种晨光初上却转瞬即逝的美好。
朱洁静:我最喜欢全剧的最后一幕,我和王佳俊一段生死离别的“诀别”双人舞。他告诉我,你肚子里还有我们的孩子,你走!迈着踉跄的步子离开他以后,我在后台气喘吁吁,还要抢一身衣服,但是在抢的那一刻,我总是忍不住把头转向舞台中间,26块木板像牢笼一样把李侠囚禁了,然后一束红光打下来,受不了!李侠没有一个舞蹈动作,就坐在一张桌子面前,拿起电报机,滴滴滴,我突然发现两个时代的年轻人在那一刻重合了。我觉得他就是中国人的脊梁,这个不露锋芒的男人身上,骨子里的那个劲儿怎么那么硬!我会分不清楚是舞台还是现实。艺术很美妙,虽然我不在台上,但回望王佳俊时,我真的觉得我看到了今天的李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