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强接受紫牛新闻采访,其母李丽(右)以某公司总裁身份进行传销。警方提供
警方查获的赃款。
82万现金在袋子里,做枕头睡一夜是什么感受?
淮安市盱眙警方在侦破一起网络传销案过程中,奔赴吉林抓捕主要嫌疑人戴强(化名)时,在他家中当场搜出这笔赃款,清点之后已是深夜,抓捕民警带着82万现金到当地派出所枕着睡了一夜,民警说“硌得脖子疼”。
该传销案案值高达2亿元,传销头目是戴强的母亲李丽(化名),如今他与母亲都身陷囹圄。在这个案件里,面对着金钱的诱惑,母子情、父子情、夫妻情都扭曲了,变味了,让人唏嘘。
通讯员 陈虎 王奂 谢磊 紫牛新闻记者 朱鼎兆
大案
团伙内讧,扯出2亿元网络传销案
如果不是团伙内讧,导致盱眙受害人网上提不了现,这个正处于“旺盛期”的网络传销团伙还会让更多人陷入他们虚构的所谓环保、高科技、国际贸易的骗局。盱眙县公安局经侦大队长徐德祥告诉紫牛新闻,该网络传销组织在成立后短短几个月时间,便在江苏、山东等多个省市、自治区、直辖市发展会员2万余名,涉案总金额达2亿元。
徐德祥介绍,去年3月3日,52岁的吉林人李丽伙同盱眙人侯某等人邀请了数十家冠有中字头、国字头的所谓协会、研究会,在盱眙影剧院召开近千人参加的信科环保俱乐部成立暨股东大会,向与会者大肆吹捧一款使用树叶、树枝、秸秆等天然物品提取的特效环保高科技无毒无公害农药“木须液”,声称参与者需缴纳5500元便可加入该再生能源综合利用工程项目,成为股东分红。他们还通过互联网搭建了联盟俱乐部平台,将公司成立大会的视频发布在知名互联网视频平台上造势。
但是时间不长,李丽与侯某则因分赃不均发生内讧,其中一方干脆将盱眙的网络后台关闭,导致盱眙“投资人”在网上提不了分红款,而到盱眙警方报案,从而扯出该起2亿元网络传销大案。盱眙办案民警分赴吉林、山东、北京、河北等地,通过异地协作、伏击守候、上门劝投等手段,陆续抓获李丽母子等12名主要犯罪嫌疑人,共扣押作案工具笔记本电脑5台、手机12部、银行U盾20个、银行卡32张、查封高档轿车2台,房产4套,累计追回赃款、赃物价值1800余万元。
破案
82万现金枕了一夜,民警脖子疼
网络传销案侦破的关键是要找到数据,徐德祥大队长告诉记者,经过民警多次奔赴山东、河北、吉林等地秘密侦查,终于将掌握该传销组织数据及资金往来的重要成员戴强成功锁定。
只看过戴强照片,知道他戴眼镜,身材微胖,奔赴吉林抓捕戴强的民警周健告诉记者,今年5月12日晚上,因为戴强家住一楼,这给了他们很好的观察视野,在戴强家门外蹲守的他们发现一名戴眼镜男子出现在房间时,在当地派出所的协助下,敲开戴强家门,但是戴强的妻子抱着孩子,虚掩着门坚称她已与戴强离婚,戴强并不在该住处。“趁势推开房门,只见戴强躲在墙角处瑟瑟发抖”,周健告诉记者,在将戴强控制后,抓捕民警开始对他家进行搜查,从衣柜、床底等处共搜出现金82万以及大量银行卡、U盾、手机、电脑等涉案工具。
这么多赃款,又没带点钞机,怎么办?按照办案流程,他们必须当着戴强的面清点清楚。周健告诉记者,他与另一名同事清点,另外一名同事摄像,82万现金他们清点了两个多小时,搜查、清点完毕已是深夜,当地的温度也就10度左右,为了确保这笔钱的安全,他干脆将82万现金放在一袋子里面,来到附近派出所,当枕头睡了一夜,待第二天银行上班后将钱汇入盱眙银行账户。
“枕着现金入睡感觉如何”?“没钱时梦想着能够枕着现金入睡,其实睡在现金枕头上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周健告诉记者,有点硬,还硌脖子,枕着现金枕头的他翻来覆去一夜都没有睡好,第二天脖子有点落枕感觉:酸酸、疼疼的。
特殊角色:头目之子
念妻儿老小,4个月暴瘦24斤
想不到的是,戴强竟然是该网络传销团伙头目李丽的亲生儿子。戴强自己说,他能成为该团伙重要成员,主要源于其母亲。据盱眙县公安局经侦大队长徐德祥介绍,发生内讧后,李丽喊儿子来帮忙,负责管理网站后台以及资金流。
在盱眙看守所,36岁的戴强告诉紫牛新闻,自己是学市场营销的,当初母亲告诉他在盱眙成立一公司,不懂管理,让其前来帮忙。熟悉网络的他干了一段时间后,就明白这是网络传销,但是碍于母子情深,他没有制止,也没有提醒母亲。他说毕竟母亲做任何事都有她的道理。“在我5岁时,父母离婚,小时候,我在姥姥家生活”,戴强说,在印象中,母亲是个能说会道的人,常年在外做生意,即便他长大成人后,每年母子二人也就见面一两次,但是每个礼拜都互打电话问候。他说现在他很担心身体不好的母亲。而提到家中两个分别只有4岁、两岁的儿子以及妻子时,戴强流泪了,“很是想念妻儿”。
尽管看守所伙食很好,但是他对母亲、妻儿的情感纠结让他难以入睡,进来四个多月,体重从最初的166斤降到现在142斤,暴瘦了24斤。
被抓前,以妻子名义全现款买房买车
戴强归案后,在家人的规劝下,已逃到河北秦皇岛的李丽准备投案自首,因为她患有肝病、心脏病,盱眙警方前往秦皇岛,今年9月6日,在秦皇岛双方约定地点,李丽向盱眙警方投案。
虽然长相一般,但李丽能说会道,举手投足之间很有领导人气质,而且她对钱看得很重,而且对家人用情较深。据办案民警周健介绍,李丽的父母都因肝病去世,她是其姐姐带大,在她年轻时,因为家里无钱,姐姐最终也因肝病去世,这导致她对金钱的渴望以及对姐姐的内疚。在她归案后,谈及家人时,她最后说了句“孙子都很小,这个家该怎么办”?
在戴强被抓前,他已知道警方迟早要找到他,在与妻子假离婚后,他开始用赃款以妻子名义一次性购买两台沃尔沃轿车,还在吉林购买房产。盱眙县公安局经侦大队长徐德祥告诉紫牛新闻,当戴强等人得知自己即将案发时,无论是买房还是买车,全部现金全款。归案后,戴强交代,在他被抓当天,他似乎有预感,心慌慌的,做事也心不在焉。当天晚上,他听到有人敲门时,吓得躲在墙角处瑟瑟发抖。身在看守所的戴强告诉记者,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积极退赃,争取宽大处理,早日与妻儿、母亲团聚。
对话当事人
“只怪自己没提醒母亲,这是违法的”
在看守所里,戴强坦承,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母亲,他不会沦为阶下囚,他走到今天,母亲是始作俑者。他说母亲给他生命,又“亲手”毁了他。
紫牛新闻:母亲是始作俑者,你恨她吗?
戴强(掩面):怎么说呢,她毕竟是我母亲,谈不上怨恨,因为她做任何事,肯定有她的理由,我只是怪自己没有及时提醒她,这是违法的事。
紫牛新闻:想母亲吗?
戴强:想,也担心她身体,也不知现在她情况如何,她一个人也很苦的。因为母亲身体的缘故,警方应该会给她取保候审吧(再次掩面)。
紫牛新闻:你以什么理由说服妻子与你假离婚。
戴强(沉默片刻):这个理由很好编,以防止以后买房限购。用赃款购买的房产、沃尔沃轿车全部登记在妻子名下,就是防止自己出事以后,他们母子生活没保障。妻子没工作,大儿子4周岁,小儿子今年11月份才2周岁(情绪激动)。
紫牛新闻:为什么要假离婚?
戴强:到母亲公司不久,就知道母亲在做网络传销,知道自己难逃法网,又不想让妻子牵扯进来。
紫牛新闻:出去以后如何面对母亲?
戴强(捂脸仰面):母亲还是母亲,要劝她以后做事要三思而后行,不能违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