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岁的强强得了急性淋巴细胞性白血病,这让王宝张亚夫妇陷入“对峙”——在孩子的治疗问题上,妈妈张亚想让强强到医院接受正规治疗;而爸爸王宝则坚决反对,他认为“那是个无底洞,治不好的”。
15日上午,29岁的张亚告诉紫牛新闻,“我只是想给8岁的儿子强强(化名)一个活下去的希望。”
就在前两天,强强自己收拾了一下书包,说要上学,要做作业,他很想念学校的小伙伴。
通讯员 王玉玲 紫牛新闻 记者 朱鼎兆 陈迪晨
“家丑”
孩子得白血病,他爸拒绝救治
胖胖的身材,戴副眼镜,在淮安市淮阴区某服装厂,记者见到正在上班的张亚,她的双手有点粗糙,一脸忧愁。提及为儿子强强治病这事,她说了句“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张亚说,她开始不想让外人知道此事,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但因为她与丈夫王宝在医院为孩子是否接受医院正规治疗发生了争执,全程围观的一病友后来将此事发到网上,这事才被外界更多的人知道。如今,为了儿子,她也顾不上“家丑不可外扬”了,尽管这让她处境尴尬。
2010年,经人介绍,张亚与同村的王宝喜结良缘,不久,可爱的强强出生。今年9月份,家人发现已上小学一年级的强强面色发黄,食欲不振,偶尔还会喊腿疼,便到淮安市第一人民医院就诊。10月2日开始住院检查,10月7日,不幸的结果出来,强强被确诊为急性淋巴细胞性白血病。
态度
丈夫签字出院,妻子心都碎了
张亚告诉记者,医院诊断结果出来后,孩子爸就开始每天刷手机查询。可能他看了网上信息,认为白血病是不治之症,于是产生放弃治疗的想法。但她和娘家人都一心想给孩子治病,为此他们对王宝的想法很生气,双方在医院发生了争执,并惊动了警方。
尽管警方进行了调解,医院也对病情做了解释,但王宝及其父母都坚持放弃给强强治疗,即便强强是他们家仅有的一个宝贝疙瘩。
作为知情者,淮安市第一人民医院儿科主任医师袁玉芳告诉紫牛新闻,强强的父亲认为白血病极其可怕,无法达到100%的治疗效果,一旦失败,就人财两空。所以在强强住院两周之后,便终止了治疗。
10月19日,因为不能接受医院的治疗方案,加之病床紧张,强强出院了。“当医生通知我们出院时,我哭了,我知道,王宝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很难改变”,张亚说,最终她没有在出院通知书上签字。丈夫签字“拒绝治疗”后,带着强强回了家,张亚说她的心都碎了。
村里也急!调解多次,孩子爸还“一根筋”
无论是张亚娘家,还是她的婆家,家庭条件在当地虽算不上富裕,但日子也还过得去。夫妻二人打打零工,两人每月也有4000元左右收入。
“把双方喊到村委调解有两三次了”,说起王宝放弃对儿子的治疗,淮阴区码头镇码头村委会会计姚学成很无奈,据其介绍,王宝的性格很内向,见人说不出几句话。村里调解多次,但是王宝及其父母仍然坚持放弃孩子的治疗。
看到记者,正在家睡觉的王宝称头疼,起来后就在院子里四处溜达,嘴里反复重复着一句话:“是个无底洞,治不了也治不好,就在家算了吧。”
问及孩子现在的状况,王宝说,就瞎吃些保健品,反正不会送到医院接受治疗,因为那是医生在骗人,将来肯定会人财两空,现在还是把孩子放在家里,走一步是一步。
无论是周围邻居,还是多次参与调解的村干部,都一边倒谴责王宝放弃对强强治疗的做法。姚学成说,张亚和娘家人都在积极想办法给强强治病,强强的舅舅甚至提出治病钱一家一半的方案,但一根筋的王宝还是坚持放弃治疗,“这说明他愚昧,不懂科学!”
如果治疗,村、镇都会尽可能救助
紫牛新闻了解到,码头镇里已将强强纳入困境儿童,今年医疗保险费用已不让他缴了。姚学成说,他们已经告诉王宝,强强的治疗费用,镇、村都可以帮他解决点,医疗保险可以报点。“其实他们不需花多少钱,但是他仍坚持自己的想法。”
在王宝家,村干部陈永强实在看不下去,当着大伙的面怒斥王宝:“将来耽误孩子,你就是罪魁祸首,你就是杀人凶手。”
王宝对此无动于衷,说了句“不会往坑里跳”,转身进入房间。
陈永强告诉紫牛新闻,在调解交流过程中,他也告诉王宝,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能放弃,也告诉他们白血病治愈的病例,但工作始终做不通,他认为王宝及其家人的做法很残忍,让人不能理解,也不能容忍,但是村里没有权利强制让他把强强送到医院治疗。
“从儿子被确诊到现在,已一个多月过去了,我希望儿子能在医院接受治疗”,张亚说,她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丈夫能站出来,为儿子做出点贡献,与她一起共同努力,给儿子生存下去的希望。
“儿子就是一根筋,夫妻俩感情也没有什么问题”,强强的奶奶悄悄地告诉记者,她很心疼孙子,但在家里她做不了主。
◎概率
医生:没高危因素,强强治愈率约80%
淮安市第一人民医院儿科主任医师袁玉芳是强强的治疗主任,她对强强印象深刻。她说,在确诊为急性淋巴细胞性白血病后,孩子非常配合治疗,“遗憾的是孩子的父母对于孩子的治疗意见始终无法统一。”
据袁玉芳介绍,淋巴细胞性白血病是最常见的儿童肿瘤性疾病,我国小儿急性白血病的发病率约为1/10万。可能导致发生儿童白血病的因素包括遗传、环境、病毒感染、免疫缺陷因素,但对每一个白血病患儿来说,常不能确定其个体的致病原因。早期症状多表现为发热、倦怠、乏力;可有骨、关节疼痛等。
强强入院后,淮安市一院儿科对其进行了全面体检,在该病的临床危险度分型评估中,强强没有高危因素,非常适合做化疗,治愈率在80%左右,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其实,白血病早就不是不治之症,但遗憾的是,强强的父亲及爷爷都固执的认为孩子得了白血病就必死无疑,整个家族都反对治疗。
记者昨晚发稿前,袁玉芳告诉紫牛新闻,张亚当天打了电话给她,渴望给强强治疗。(强强及其父母均为化名)
法律评析
孩子有权得到治疗,母亲可代为诉讼
强强父亲放弃对他的治疗,在法律上会不会承担后果,强强怎么才能得到接受治疗的权利?紫牛新闻将这个沉重的话题抛给了江苏钟山明镜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河海大学法学教授刘慧明。
刘教授表示,强强母亲的态度和村干部的态度让人欣慰。他说,孩子父亲不愿让孩子接受治疗,将孩子从医院带回家,这个问题并非无解。根据婚姻法和民法总则等法律规定,父母对孩子有抚养的义务,这个抚养的义务不仅仅是让孩子吃饱穿暖,还有孩子在身患疾病时,有得到治疗的权利。法律也规定了父母对于孩子有平等的监护权,强强的母亲可以依法行使自己的监护权,让孩子得到治疗。刘教授建议她可以先将强强送到医院,尽快恢复治疗,同时与孩子父亲进一步协商。如果孩子父亲仍然不愿意让孩子治疗,孩子的母亲可以以孩子法定代理人的身份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孩子的父亲支付医疗费。如果孩子治疗急需用钱的话,还可以向法院申请先予执行,支付治疗费,不必等到法院判决。
法律是维护孩子权益的最后一道防线,我们更希望强强的父亲能自己“觉悟”,积极给强强治疗,毕竟是亲骨肉,怎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病魔折磨?!
孩子:
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让人心疼
紫牛新闻在王宝家采访的时候,强强和奶奶回到家中。面对陌生人,孩子显得有点害怕。他小声地告诉记者,他的腿有点疼,他很想学校的小伙伴。站在一旁的母亲张亚听到孩子的话,情绪几近失控。她说,就在前两天,强强还自己收拾一下书包,说要上学,要做作业。
采访结束记者要离开时,张亚的泪水已溢满双眼,强强躲在她身后依旧羞涩,单薄的小身影依偎着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