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9日晚,知名自媒体矩阵咪蒙旗下的微信公众号“才华有限青年”,推出了《一个出身寒门的状元之死》一文,引爆网络,但很快引发大量质疑,不少网友和评论文章指出该文的很多信息不实,时间线和逻辑也存在错乱,认为这是有意制造焦虑。紫牛新闻对文中引发关注的一些信息进行了调查,发现的确不属实。该公众号30日发声明,称文章核心事件绝对真实,但对细节进行了模糊化处理。
紫牛新闻昨晚发稿前获悉,腾讯接相关投诉,上述文章违反《即时通信工具公众信息服务发展管理暂行规定》,该账号被禁言60天。紫牛新闻记者杨志敏宋世锋图片来自网络
太过戏剧性,这个故事招致强烈质疑
昨天一整天,一篇公号文《一个出身寒门的状元之死》刷爆朋友圈。文章讲述了男主人公——一个寒门子弟逆袭成为高考状元,最终又被厄运击倒患病身亡。而“我”——文中的第一人称女主人公——一个工作两年就小有成就(住月租金万元的一居室)、出入高管阶层(跟中年投资人单独约饭),还擅长利用外貌资本(穿低胸装出席社交给对方一些幻想空间)助力自己攀升的女生——从他的死亡中获得醒悟,重新审视和批判自己,做一个“用力活着”的人,一个脱离世俗有益社会的人。
文章洋洋洒洒很长一篇,用一种悲天悯人的情调把不少人都带进了这个故事描写的语境里,其中充斥着大量的细节描写,并且在结尾处加了补充的内容,进一步强调了故事的真实性。
然而当很多读者细细阅读这个故事时,却发出了强烈的质疑。网友纷纷留言,一些公众号也纷纷推出了各种分析质疑的文章。
网上质疑的理由很多,其中一条就是“戏剧性太完美的故事不要相信”:
该文的故事情节结构太符合剧情设计的需要了,就仿佛一个经典的影视剧故事。男主线:逆境-成长-实现逆袭-更大困境-坚持-牺牲;女主线:田园牧歌-沉迷于现实物欲-被男主牺牲所感化-重新做人。
就连为了衬托男主人公遗世独立,故事还设计了一些“反面人物”:在悼念同学的聚会上毫无节制地攀比吹嘘。但这些反面人物反而给人一种“脸谱化”感觉,现在的年轻人真的都这么势利吗?同学情谊真的这么淡薄吗?而现实的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还有就是对文中很多细节的质疑:
一个25岁只有两年职场经验,只会卖萌而不是谈创业计划的年轻女子,凭什么能约见到一个40多岁的投资人?
死者作为一个一流大学高才生,为什么会收入如此微薄,以至于连高中时代的羽绒服都还在穿?
为什么死者生前的那么多生活细节,比如打工一小时多少钱,银行卡余额,拒绝公司领导要求“做假账”等,来源都是听同学朋友说?而那些听说为何能又如此详细,详细到有如作者亲历?
投诉起了效果,发布账号遭禁言处罚
1月30日下午,“才华有限青年”公众号发声明回应对《状元之死》一文的质疑,声称该文章虽然不是新闻报道,但是“一篇非虚构写作,故事背景、核心事件是绝对真实的”。为了保护文中当事人、当事人家属和其他同学、老师的信息,在细节上做了很多模糊化处理,包括学生省份、时间线、分数、公司、照片等等。并表示“保护当事人更重要”。
但这篇文章除了在末尾明确说了“周有择”是化名,隐去了学校和自述者的姓名,对于照片、高考时间、分数等信息并未明确说明与主题无关。当读者根据文中信息层层质疑时,再发公告宣称被质疑的关键因素都进行了模糊处理,显然难以服众。
很多网友评论说,“对对对,绝对真实,里面2013年主角就看过2014年的片了”、“改编不是乱编,戏说不是胡说”、“我信你个鬼”。
紫牛新闻发稿前获悉,腾讯接相关投诉,《状元之死》一文违反《即时通信工具公众信息服务发展管理暂行规定》,发布账号已被禁言60天。
核心细节配图学校从未出过“高考状元”
这篇文章还配了多幅照片,并且标明了拍摄日期,但并未说明图文无关,正常情况下,读者会认为由文中自述者提供。紫牛新闻记者从文中一张操场的照片,通过网上图片资料信息对照判断,照片上的学校应为绵阳中学实验学校。
据介绍,绵阳中学实验学校是四川升学新大户,“四川省十强高中”,“中国顶级中学100强”,不过这所学校创建时间并不长,2013年首次参加高考。
从《状元之死》一文的内容来看,这位“状元”和自述者都是2013年参加高考,应该是该校第一届高中生。
根据该校发布的2013年高考喜报,当年有1人进入绵阳市理科前10名,5人进入绵阳市文科前50名,未提到有绵阳市或四川省高考状元。2014年的高考喜报中同样未提到该校有四川或绵阳高考状元。
2013年绵阳市高考理科状元为绵阳中学的段了了,701分。四川省理科高考状元为成都七中嘉祥外国语学校的郭怡辰,总分707。
根据《绵阳晚报》在2013年的报道,段了了并非出身农民家庭,其父亲是老师,母亲为医生。他在高考前就被保送清华大学,进入土木工程系,不是学习财经类专业,2017年被推荐为管理科学与工程专业免试直博生,目前应该尚未毕业。
一位不久前从绵阳中学实验学校转到其他学校工作的老师也向紫牛新闻证实,该校每年高考成绩虽然都不错,但一直还没有出过四川省或绵阳市高考状元。
《状元之死》一文引发争议后,一张疑似“才华有限青年”公众号主编杨乐多针对此事回应的聊天截图曝光,她在聊天中称刷屏文中所描述“事情是真的,感情也是真的,很多细节我们做了修改,是为了保护当事人”。
但是,《状元之死》一文中的主角如果来自绵阳中学实验学校,最大的爆点“状元”可能属子虚乌有,除非把学校高考第一名也称为“状元”,而习惯上并没有这样的叫法。
涉事公号14日刚被删了一篇“爆款文”
作为咪蒙的自媒体矩阵一员,公众号“才华有限青年”由杨乐多创建,她曾经被称为“咪蒙95后团队月薪5万的实习生”、“百万级爆款文章作者”、“最懂95后的微胖女司机”。
从微信公众号“才华有限青年”推送的消息来看,1月14日刚有一篇阅读量近百万的“底色比较悲凉”的文章遭到删除。
1月28日,该公众号主编杨乐多推送消息说,“虽然我们现在是偶尔更新,但我们还是用心地去做了好几篇稿子,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准备在年前发出来……特别是明天的稿子,仅仅是梳理,就花了我15天的时间。这篇稿子有生和死,有对亲情、友情的思考,有社会断层的现象,还有我对这个社会以及我们这一代人的思考。”
幕后老板陌生的马凌就是熟悉的咪蒙
紫牛新闻记者从“天眼查”获悉,推送《状元之死》一文的微信公众号“才华有限青年”所属公司为“霍尔果斯爆炸糖影视传媒有限公司”,该公司法人代表和执行董事为马凌,并由股东“北京十月初五影视传媒有限公司”100%持股——该公司的法人代表和执行董事也是马凌,占股66.67%。
很多人可能不熟悉马凌,但肯定听说过咪蒙,马凌就是咪蒙的本名。“天眼查”数据显示,马凌共在7家公司担任法定代表人,实际控制6家公司,行业范围包括管理咨询、影视传媒等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