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儿童节,所以今天的泺源知事,我们不谈时政,不谈经济,而是谈一群特殊的儿童——服刑人员的孩子。
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召开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二十二次会议时提出,保障少年儿童身心健康发展,教育和医疗同等重要。特殊的孩子需要特殊的教育,也需要特殊的关爱。
在山东省女子监狱第十监区,六个孩子和服刑的母亲们度过了一个特殊的儿童节。他们的儿童节,只有短暂,而又珍贵的90分钟。
“妈妈,你的头发短了”
当李宁宁带上面具,从妈妈面前走过的时候,看到妈妈与她对视的眼神,她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虽然宁宁只露出了双眼,可两年没见的妈妈,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6月1日,在山东省女子监狱十监区,六个孩子和服刑的母亲一起,度过一个特殊的儿童节。
“孩子们,你们可以摘下面具,看看对面哪个是自己的妈妈。”李宁宁抽泣着摘下面具,对面的林静一下子痛哭起来,她一步一步地走到宁宁面前,擦拭着宁宁的眼泪,把她搂在怀里。“孩子,妈妈对不起你……”
两年来,这是宁宁第一次感受到妈妈的拥抱。她还记得两年前的一天,妈妈给她说,要出差一个星期才能回来,要她好好听爷爷奶奶的话。从那以后,宁宁再也没有见过爸爸妈妈,当她吵着要找妈妈时,爷爷奶奶才对她说,爸爸妈妈由于犯了贪污罪,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
从那儿以后,宁宁再也没有见过妈妈,她知道有一堵墙隔在她和妈妈之间,她不能见妈妈。两年后的儿童节,她收到了这份特殊的“礼物”。“妈妈,你头发短了,以前是长头发的。”宁宁带着哭腔,又紧紧地抱住了妈妈。
而对于周悦来说,刚开始的相见,却让她有些尴尬。当她因为故意杀人被带走时,儿子东东只有1岁半,两年多过去了,将近4岁的儿子长高了也长大了。
当孩子们摘下面具,周悦先是一愣,很快,她快步走向有些木然的儿子,先尝试着搂了搂他,然后一下子把他抱起来,埋在儿子的脖子间,痛哭起来。
妈妈教给我的道理,我一直记得
“妈妈怀着我们的时候非常辛苦,用乳汁养育我们长大,教我们做人的道理,她们是伟大的,对不对?”在十监区,夫子学院的老师通过剖析汉子“孕”“孝”“教”来向孩子传输着母亲的辛劳。“对!”宁宁大声说着。相比于其他的孩子,宁宁跟妈妈的距离更近一些,不管做什么,她一直拉着妈妈的手,不时回头向妈妈微笑着。敬礼、奉茶,宁宁仔细地完成着每一个动作,向妈妈表达着感恩。
监区相关负责人说,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孩子们不要嫌弃自己的母亲。
然而,对于宁宁来说,母亲始终是自己心里那个敬佩的人。
如果不是两年前的贪污,宁宁一直生活在同学们羡慕的眼光下。爸爸妈妈都是高学历,在国企上班,爷爷奶奶舅舅叔叔,基本都是知识分子,在这种家庭熏陶下,宁宁在班上一直名列前茅,学什么东西,都比同龄的小伙伴们快。
每到儿童节,林静问她喜欢什么礼物时,宁宁总是说想看书。《十万个为什么》、世界名著,每次妈妈把书买来,宁宁总是要妈妈陪她一起看,遇到不懂的问题,宁宁就随时问妈妈,在她眼中,妈妈什么都知道。
“妈妈经常给我讲道理,对别人要好,要孝顺老人,好好学习,这些我一直记得。”
可是,妈妈,怎么就犯了错误呢。
目送着妈妈坐上车,从此再不提“妈妈”
然而并不是每个孩子都像宁宁一样。
知道今天可以带着外孙小小见他的妈妈,赵翠云一大早就带着孩子来到省女子监狱。然而,听到这个消息,小小却很平静。在互动环节中,小小大多数时间只是跟着哥哥姐姐一起做着各种动作,静静地看着面前泣不成声的妈妈。到了体验活字印刷的环节,才在妈妈的怀抱里,开心地露出笑容。
赵翠云把这一切归结于“孩子太小,记不得事了”。赵翠云记得,一年前,家里来了人,带走了女儿,她才知道孩子因为“毒品”犯了事。那时候小小发着烧,看着妈妈被带上车,远远地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从那之后,他在家里不再提“妈妈”,也不吵着闹着找妈妈,生了气,就在一边不说话,急了才会怯生生地说句“姥姥坏”。
“妈妈”成了他最陌生的词语,这样的而陌生,也让周悦尴尬着。当互动环节时被问到怎么对妈妈好时,别的孩子都回答“给妈妈捶背”“给妈妈拿衣服”“给妈妈递水”,而东东只是指着幻灯片上给母亲洗脚的图片说:“就那样”。
赵翠云担心着孩子会因为母亲的入狱,而受到影响,一直以来他都给孩子说,妈妈在外面上班回不来,而这次与妈妈难得的相见,赵翠云也一直给小小说,妈妈在这里上班。
对孩子的影响,成为家人们共同的担忧。他们尽可能地在保护着孩子,在宁宁的学校,只有校长知道孩子的情况,没有给老师、同学透露过半分,孩子的姑姑、舅舅有空就帮宁宁补习,让她不因此而影响了学习。
让赵翠云庆幸的是,周围的邻居都小心地对小小保守着秘密,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妈妈。“但是我放不下心啊,孩子大了多少都会懂点事,跟别人打起架来,被别人家的孩子拆穿了,怎么办。”
“我好好改造,早点出来陪她”
对于母亲们来说,他们只希望现在的时光,能够过得慢一些
在亲子互动环节尾声,母亲们圆了他们服刑以来的一个梦,给孩子们洗手,帮她们梳头。
周悦小心地捏着东东胖乎乎的小手,放在水里轻轻揉搓着,泪一颗颗地掉进水盆里。她被判决为无期徒刑,或许这次给儿子的洗手,将成为最后一次。她洗了一遍又一遍,仍然舍不得放开这双肉肉的小手。
宁宁的头发在林静手里绑成了马尾,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妈妈说:“妈妈,儿童节不要礼物,我就想让你陪着我,你快出来陪我啊。”林静在一边掉着眼泪:“孩子,妈妈祝你节日快乐,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好好改造,一定早点出来陪你。”
她们把手紧紧地攥在一起,留给她们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对服刑的母亲来说,她们最愧疚的,就是孩子需要教育的时候,她们缺席了。
在孩子们对着母亲一起背诵《游子吟》时,3岁的东东记不住,不时地往后看提示,周悦轻轻扳过东东的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念着“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在有限的时间,周悦抓紧一切机会教授着她的儿子。
最后的时间,留给了服刑人员与亲属的亲情交流,周悦与母亲和东东抱在一起,她想抱抱东东,可是东东却哭着钻到姥姥怀抱里,然而嘴里喊得却是:我不想走,我不想走……
在这一刹那,周悦真的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