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起,那些散落在田间地头的历史
宋代是一个极富张力的朝代,原因很简单,那个艺术登峰造极的年代将风雅演绎到极致。如何风雅?就连明代的后人在碑文上的表扬宋代的先人时,都是这般:不敢,不敢,祖上仅有十三名进士。
那时,青年才俊苏东坡也在四川省眉山市青神中岩寺,欣然提笔写下“唤鱼池”三个字,开始了自己和王弗的爱情。
6月6日,成都商报-红星新闻记者从眉山市文物保护研究所证实,6月中旬,四川省眉山市美术馆内将举办一场《碑说眉山――眉山古代石刻拓片精品展》(以下简称“碑说眉山展”),展出从1514张石刻拓片中精选出的130余张涵盖唐、宋、元、明、清及民国的拓片。
在这里,读懂苏东坡的爱情。
眉山市文物保护研究所所长杨宇说,这些原本散布在眉山田野里的石刻,上面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有灵动,那些充满诗意的年代中生活化的生活图景和人物精神,以寥寥数字勾勒出,如同一部可视的、生动的“眉山历史记录片”,活灵活现地展现在读者面前。
6月6日,马上就要进入端午小长假,眉山市文物保护研究所文保部部长张燕和文物保护科主任科员张志刚等人正加紧整理着,他们手里,是一张张飘着墨香的拓片。
这些工作,他们从去年10月,忙到现在,只为大家能在6月中旬眉山市美术馆举行的“碑说眉山展”了解得更全面一点。
张燕介绍,展出上的的130余张拓片,是从散落在眉山田间地头的1514份拓片中精选出来的,时间上涵盖唐、宋、元、明、清及民国,根据内容分为诗文、宗教、官告、民情和墓志五个部分。
这在眉山是第一次,在全省而言,也是第一次。
从事文物保护数十年,张志刚见证了许多田野文物由于风化等原因消失,如今,这些散落在各个田间地头的石刻,能以拓片形式流传下来,且能与读者分享交流,张志刚由衷地感到高兴。
“这130余张拓片能入选,基本上符合四个标准:时间、内容、书法艺术及保存的完整度。”张志刚说,这些石刻具有鲜明的典型性和时代特征,笔法丰富、刀工精美,一些墓志的史料价值、文学价值和艺术价值十分巨大,也是眉山历代书法序列的 个拾遗补缺,对了解和研究眉山的历史政治、民生经济和文化艺术意义重大。
展出,既是分享,也是交流。
“这些石刻分布较广,平时很难有机会能集中参观,石刻上许多字迹已经模糊,不要说普通读者,就是一些文物工作者,辨识起来也有难度。”张志刚说,目前正在加紧做识读及断句等工作。“展出后,也欢迎大家多交流,提出不同看法。”
苏东坡的爱情・
唤鱼池 初恋地
石刻拓片中,能明确记录年代的,有两块来自唐代,有八块来自宋代,十四块来自明代,二十七块来自清代,还有四块来自民国,将按照诗文、宗教、官告、民情和墓志五个部分展出。
四川眉山,是一代大文豪苏东坡的故乡,拓片中自然少不了与苏东坡有关系内容,如苏东坡在眉山市青神县中岩寺手书的石刻“唤鱼池”。
不要小看了这三个字,因为“唤鱼池”,青神县才得以成了“苏东坡初恋的地方”。当年,苏东坡与第一任妻子王弗在中岩寺相识相知,王弗父亲王方请众人为鱼池命名,两人心意相通,不约而同取名“唤鱼池”,此后,“唤鱼池”让两人携手,直到“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此外,苏东坡手书的“连鳌山”石刻也将被展出。不光是苏东坡,其父苏洵在东坡区蟆颐观求子一事,被后人刻入名为“劝修惠男记”的石碑上,如今,大家对此碑俗称为“苏洵求子碑”,此番也在展出之中。
宋人的自我表扬风雅・
不敢,不敢,祖上十三名进士
宋代是一个极富张力、个性风雅的朝代,如何风雅?就连后人在“宋董氏十三进士故里碑”碑文上的自我表扬,都是这般:不敢,不敢,鄙人祖上十三名进士。
《宋董氏十三进士故里》碑,镌刻于明万历四十八年(1620),当时立在洪雅将军乡的将军庙,碑上刻录有宋代洪雅董氏考中进士的13人名单。
“这是记录,也是一种自我表扬:我是名门之后。”张志刚说,古人也十分严谨,为了确保真实性,他们还把十三名进士姓名都刻在碑上,这十三名进士皆为男子,且全来自当地一董姓人家。
清代碑文的直接・
我们是成吉思汗的后代
嘉庆年间碑文上的自我表扬,则完全是另一个版本,他们在碑文上地写:“我们的祖宗是忽必烈(铁木真的儿子,成吉思汗的孙子。)”
和宋人一比,清代这个碑文上的自我表扬,显然更是直白。
张志刚介绍,在一个清嘉庆十八年名为“长茅侍家牌坊”石刻上,赫然写着“余姓系忽必烈的后代。”
余姓是不是“从铁木真之后姓改余”? 说法不一,曾引起不少专家学者的密切关注。
部分学者认为,元朝幅员辽阔,蒙古贵族分散驻扎各地,而“铁改余”现象目前并无正史记载,仅靠家谱不足以确认,还有待研究。
也有学者认为,元末明初时,蒙元统治者败得很匆忙,不可能撤回蒙古草原,必然在全国各地留下蒙古族后裔。
张志刚认为,余氏后人是否是成吉思汗的后人自己没办法判断,但这个碑文上的内容,除了记录,也有自我贴金的意思,还从一定程度上反应了当时的一种生存方式:有些外来者势弱,为了生存,需要依附大家族。
文物专家:
恍惚置身于充满诗意的年代
除了这些,拓片上还有记录地界的界碑,可谓古代的“房产证”;也有记录移民碑拓片,记录着“湖广填四川”血脉相承的情况;以及家风家训的碑文拓片,这样的拓片,完全就是一部家族法律书籍。
“在这些拓片的知识宝库中进行探索时,时常得到精神上的巨大满足感,恍惚之中感觉自己置身于充满诗意的年代之中。”
这是眉山市文物保护研究所所长杨宇最贴近的感受:当这些碑刻文字从层层叠叠的历史沉浮中,由一块块冰冷的石碑、崖壁、砖瓦以墨色锤拓到轻薄绵密的纸张之上时,这130张纸一下子就负载起眉山厚重的历史。这些拓片呈现出的古代文明,构成了一卷卷在视觉上赏心悦目的眉山历史,也是一部可视的、生动的记录片,一种可以近距离观察的生活。
杨宇说,我国古代文化史上曾创造了大量石刻艺术作品,它们对古代文字、书法、绘画、雕塑、考古、科技,乃至政治、经济、宗教、文化、历史等方面的研究,都是难得的珍贵资料。我们把历史上流传下来的这些珍贵碑刻拓片展示给大家,让今人,特别是年轻一代了解古人留给我们的辉煌灿烂的文化遗产,进而继承和弘扬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这是文物工作者义不容辞的使命和责任。
成都商报-红星新闻首席记者 蒋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