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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往远方的列车

时间:2019-08-14

原标题:开往远方的列车

十八岁的时候我选择了一所北方的大学,那时的我连我们小县城都没有出去过。这个选择遭到了家人和朋友的反对,不过这并不能影响我。

我乘坐的是K1504次列车,我只知道它从昆明发往乌鲁木齐,会在我即将读书的城市停留五分钟,对于沿路停靠多少站点并不知晓,就连这辆列车有十八节车厢也是后来知道的。

姑妈是开车面包车跑乡街卖杂货的,她跟我说一到开学生意都是不好的。我一直以为开学应该生意更好,因为家长要给孩子买新的衣服裤子,可姑妈却说:“开学的时候学费就已经把一个家庭的积蓄基本用完了,不可能有多余的钱来买东西。”。直到上了火车才明白真的这样,有些人为了省钱居然自带冷馒头。

在此之前我没有进过省城昆明,并不知道昆明火车站是什么样子,只是想着人应该比我们市火车站多。可是看到那么多人在排队进站的时候我惊讶了,难道有那么多人和我一样需要背井离乡吗?

八月末的昆明白天还有点热,行道树下偶尔有几个老人下象棋,他们享受着原本属于他们那个年纪的天伦之乐,但有的老人却还为了生计而工作。在火车站侧面的路边有一个女老人在烤豆腐卖,她堆满褶子的脸庞常常微笑地看着每一个经过她身旁的人,可是掏钱买豆腐的却很少。我走了过去,掏出十块钱买了五块豆腐,特意挑了烤得比较干的,现在不饿,干的方便留着上车吃。她用昆明方言给我说了什么,可我才听懂几个字。

接近傍晚的车站人流量还没有减退,黑摩托车载着赶车人急匆匆从巷子里出来。摩托车司机不敢把客人送到车站门口,停在了老奶奶卖烤豆腐的摊子旁边。天空飞过几只颜色各异的鸽子,越飞越远,渐渐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在昆明随处可见鸽子和海鸥,它们是这座城市领空的主人。

看一看我的省城,一座温暖如春的城市,我即将就要离开它去另一个省城。我的车票是夜间的,可以进火车站了。随着进站大军缓慢前行,在站里的人更多,没有座位的就随便坐在地上,还有人靠着墙根就睡着了。大包小包的行李堆满车站的每一个角落,他们脸上显现出等车的疲惫。我知道有人已经在车站等了一夜,他们舍不得花几十块钱去车站旁边的招待所住一晚。他们坐着打盹,也不愿意花钱去睡觉,花钱对他们来说是困难的,他们已经养成了省一分是一分的习惯。

学生开学的时间也是打工人最忙的时候,在车站里多是送孩子读书的和去外地打工的。如果乘坐时间较长的火车,你能看到来自不同地方的人。大家在车站遇到了会抬头看一眼,谁也不知道谁去哪?车站只是一个歇脚的点,接下来会有更远的路要走。

从昆明发车,一群操着云南方言的人占据了车厢的各个角落,不给后来者留有余地。从他们的相貌和口音我能分辨出他们是云南哪个地方的。他们黝黑的脸,洁白的牙齿,喜欢穿戴一点银饰。我曾经和他们侃侃而谈,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去新疆摘棉花。其中以女人最多,又多是母女结伴而行。问到她们的一天有多少工资?她们说:“一天也就一百多一点。”。看着她们局促的样子,我想她们可能也和我一样第一次出远门。她们没有买到直达的票,在宝鸡需要转车。临下车的时候一个阿姨说:“去新疆摘三四个月的棉花就又得回云南干活。”。她们总是往来仓促,带着热爱生活的勇气冲向一个个未知的城市。

到成都的时候有很多人下车,也有很多人上车,甚至上车的比下车的人还多。他们操着四川方言大谈所见所闻。四川人在我眼里总是火辣辣的感觉,能吃苦能干活,遍布中国的每一个城市,也能胜任每一份能挣钱的工作。他们打工以一个人居多,会买上很多吃的东西,一路吃到目的地。

这辆车上有很多人没有买到坐票,但没有人会真的一路站到下车。他们会买个折叠式的小凳子随处找个空间坐下,或是看准有人起身上厕所就去坐一会儿,等别人回来给人家让开。这样就能又坐又站,不至于一路都疲惫不堪。和我同行的伙伴总是抱怨硬座太痛苦,连觉都睡不着。可是看看年迈的老人都买坐票,抱着孩子的母亲也买坐票,我有什么理由抱怨呢?虽说有钱就能买卧铺,但我属于没有钱的一类,况且我喜欢坐票,这样我能多看一些人,多听一些事。

我现在都还记得在K1504次列车上遇到的一个人。初见时的印象就是感觉他特别没有气力,一点也不像一个中年男人。背着一个深蓝色帆布大包,手里提着两只装机械油的大胶桶,从他几近痉挛的面部可以看出桶里也装满了东西。他的妻子也是背着一个小一点的帆布包,手上拎着两提东西,看不清装的是什么。

那时候已经夜间一点多,车厢里很多人已经睡着了,他们上车的时候很小心。放东西的时候我主动帮男人抬了一下,他对我微微一笑。男人就坐在我对面,女人坐男人后面一排的座位。待坐定后,男人从包里取出两个饼子,我闻出他吃的是葱花饼。男人给了女人一个,又给她打了一瓶热水,接着自己就着热水吃了起来。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侧身来侧身去也睡不着。一路的颠簸让车上的人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已经凌晨三点多了,男人他终于说话了。

他首先笑着问我:“你去哪里?”。我说:“兰州”。他又说:“读书吗?”就这样我们在简单的交谈中知道了彼此从何处来,又到何处去。他原来就是甘肃天水人,在宜宾卖葱花饼。

这个男人这次回家是为了看病,他的脾脏曾经破裂过,而且胆也是割了的。我跟他说我去甘肃读的就是医学,只不过是中医。他表现出很高的热情,把他得病和治疗的经过全都告诉了我。好像我已经就是一个医生一样。他曾经在骑电动车回家的途中被一个开小货车的人撞裂了脾脏。他说还好没有失去生命,不然他的家庭就完了。他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都在天水老家上学。家里就只有他的老父亲照顾孩子,自己和妻子很少有时间回家,从他的脸上我看出了作为一个父亲的惭愧。

到天水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已经聊了一夜,我帮他把行李取下来,他从包里拿了一些从宜宾带回来给孩子的特色小吃给我。我不要他就一直给,最后我拿了几包。我没有问他姓什么,他也没有问我,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过客,却互诉衷肠。

这一夜,我成了一个聆听者,用心聆听了一个苦命人的琐事。其实,K1504列车上的人谁不是苦命人呢?我们都是长途奔波的人,为了家庭,为了学业,我们坐上了同一辆开往远方的列车。(范庆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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