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多以“褚时健夫人”的角色出现。而作为母亲、教师、企业家,马静芬自己同样光芒不减。与丈夫一样,她经历过无数磨难,而晚年依然在向上攀登——84个春秋,每一步,她走得艰难又踏实。
马静芬 实习记者 陆煜
80多岁的马静芬在大咖云集的聚会里,多以“褚时健夫人”的身份为人所知 实习记者 陆煜
马静芬在会上发言 实习记者 陆煜
2016年,马静芬在褚柑基地。一个多月前她不慎摔倒受伤。
2017年4月,马静芬在会泽考察水果基地。
80多岁的时候,马静芬脱颖而出,成为了中国的风云人物。在大咖云集的聚会里,她多以“褚时健夫人”的身份为人所知。
2017年9月17日的清晨,她出现在哀牢山磨皮村的果园里。山头18万株柑树扛着累累青果站立山头,等待她的检阅。她的红色披肩低调地搭在肩头,在2807亩青翠果林之间,如同一面旗帜。
此时,她是马静芬,一位有着多重性格的女企业家,她多以“解放”(1949年)作为时间分界点,又欣然接受以色列的现代化农业技术。她谦卑,又自信;她兼听,又有主见;她怀着菩萨心肠,又雷厉风行。
一边学,一边做
有人注意到马静芬手边的笔记本,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小时候没有好好念书,所以现在也还在不断补课。”
如果没有那场大雾,在哀牢山磨皮村沃柑基地相向而行的两辆车,本应在相会、错开之后,背向而驰,渐行渐远。
但,并没有。
从山顶下来的车右前轮陷入旁边的沟中,白色的卡宴往前行进了10米,停了下来。坐在副驾驶的马静芬说:“下去看看吧!看能不能帮忙抬出来,人家也是给我们让车。”马静芬的助理李玉莹跳下车,敲了敲后面紧跟的面包车:“兄弟,下来帮这位兄弟抬抬车嘛!”
在三位青壮年男子的协助下,受困的车右前轮轻易就从沟中解放出来。随后,大家各自上车,奔向茫茫白雾之中。
这场大雾的起因,是9月16日下午的一场细雨。下午5点,这场雨就开始在嘎洒褚橙庄园下了。那时,马静芬看着前方排队等候合影的30多位企业家,双手合十,带着小老太特有的柔弱开始恳求:“请大家速度快一点,我就谢谢大家了。”
这一天,她做了两场讲座。目光、镜头、掌声和问题源源不断向她抛来,她礼貌、幽默地一一化解。她以“现在不管什么地方,总归是好人多”,为险些引起地域争论的“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的话来作结;最后又以“我们看电视一看到恩恩爱爱,说我爱你你爱我,马上就调台了”来回应“褚老爱不爱你”的探究。
马静芬的神色有些疲倦。她已经84岁了,而她讲述的,也正是她一路走来的人生。
有人注意到她手边的笔记本,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小时候没有好好念书,所以现在也还在不断补课。”
在马静芬的印象中,年幼时,一家人便跟着身为银行经理的父亲四处奔波,“从昆明去保山,再去贵州、重庆、武汉,后来去了上海,最后回了昆明”。
学业随着住处动荡。她12岁依然不会背乘法口诀、不会列除法算式,母亲要求她继续读一年级,重庆的小学校长却让她念二年级,最后她拿回第一名的奖状。在掌声雷动中,她连连摆手解释:“不是我厉害、聪明,是我年纪大了,比别人接受得快,占了人家的便宜。”
她小学五年级时去了上海,那里的小学生三年级就开始学英文。她认不得那些字母,高年级的数学对她来说也很难。“我在班上什么都学不好,很自卑、很害怕,经常低着头。”这反倒让她学会了打毛衣和插花。
1948年,马静芬一家回了昆明。初中二年级,学校组织露营,妈妈考虑到女孩的安全,不允许她去,马静芬说“不让我去,就不上学了”,从此不再上学。她自觉,小学二、三、四年级才算是真正学习,“我就这么点水平和基础”。
辍学后,她看到征兵的启事,又带着为数不多的文化去“献青春”。在部队,指导员要求战士写自传、写报告记录,每到晚上11点,就把一包烟丢在桌上,大吼“抽烟,不许睡觉”,逼着大家学习和写字。
服役一年之后,马静芬去乡村小学当了老师。课本上有认不得的字,她只能一边学一边教。“我后来觉得,自己当年还是有些误人子弟。但是没有办法,学校缺老师,我的生活没有保障,提高文化也来不及。”在她80多岁高龄时,如此劳顿地讲述一生,“大概,也是想弥补一点吧”。
包括现在,在马静芬的公司里,负责出纳的没学过出纳,负责技术没学过技术。“我这个董事长,也是第一次当。”她一边学一边做,“很困难,很困难”。
她带着劳动与磨难至老
“不要总想着大起大落,最简单的东西里也可以找到磨炼,你必须充满坚持和耐心。”
马静芬自觉,她的一生离不开学习,同样离不开劳动。
马静芬喜欢用“解放”两个字来划分时代。她出生于“解放“前,深知在那个年代出生的女性命运。她不好好念书时,她的母亲便会说:“你要是不念书的话,我就把你嫁了。”
女子一生的命运,可能都会掌握在夫家手中。“如果没有解放的话,我可能就是旧社会那样的一个女人。一个靠丈夫吃饭的女人,要是丈夫不要我,也不知道过什么日子,就是这么一个女人。”
劳动改造了她。“解放以后,我学会了劳动。”
马静芬8岁便学会了纺织,妈妈不教,她站在别人旁边看,看会了。8岁那年,她织出了一只小袜子。她从自家三楼,从楼上楼下不知道转了多少个楼梯弯,大喊:“我会打毛衣啦,我会打毛衣啦。”
但她知道,那不是劳动。她的劳动伴随着磨难而来。
“解放”后,家道中落,马家能变卖的东西都变卖了。最后生活所迫,娇小姐出身的母亲去妇联做饭,而父亲从不提及他的工作。马静芬也进了工厂,做军鞋。“很多军鞋都是伤兵穿过的,还没洗干净就拿过来了,泥巴、血迹都还在上面。”这对马静芬来说很辛苦,却唯有坚持。“放在现在,绝对做不下去,但那会儿是要靠这个吃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