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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生命“截图”

时间:2018-12-15

为生命“截图”

韩浩月

现在人们都习惯用手机拍照了,照相机的使用频率大幅降低,我的一台单反放在书橱最低处,已经许久不曾拿出来用。曾几何时,能拥有一台可以更换上长镜头(俗称大炮筒)是我的一个小梦想,相机在日常生活里的消失,真是想不到的事情,要知道,在不同年龄段,相机都作为一个珍贵的物品,陪伴过我。

第一次照相,发生在上世纪70年代末,我大概四五岁的样子,父亲把一个走街串巷给人们照相的师傅请回了家。那会儿的相机是老式的,相机上要蒙一块布,摄影师在给拍照的人摆好姿势之后,也会钻到那块布下,喊一声“1、2、3”,然后听到悦耳的“咔嚓”一声,就算拍摄成功了。童年时拍照总是屏住呼吸,觉得很神秘,仪式感很强。

那次拍照,父亲给我换了新衣,摘下了他的机械手表戴在我的手腕上,手表太大,总是往下滑,还得用一根手指勾着,后来摄影师想了办法,让我把胳膊端在胸前,这样一来手表不会乱滑动了,二来照片拍出来,大家也能一眼发现这块酷酷的表。照片洗好送来时,果然那块表比我的脸还吸引人。另外,照片上的伞也给我留下深刻印象,那天的天气明明是晴好的,为何要打伞?可能是摄影师觉得打伞更有画面感吧。

上小学的时候,孩子们中间有谣言,说拍照会偷走人的灵魂,千万不要拍照。我虽没见过灵魂什么样子,但总觉得属于自己身上的东西,被那个黑匣子给偷走了不太好,于是有一段时间很是排斥拍照,遇到有拍照的机会,就先偷偷溜了,所以现在极少有童年时的单独照片留下来。不爱拍照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不是因为迷信,而是不喜欢面对镜头,无论站姿还是坐姿,不拍照时还是挺自然的,一旦意识到被镜头对准,就不由自主给出了上世纪70年代人标志性的身体语言。

但我挺爱给别人拍照,有几年在镇政府通讯报道组工作,还以拍照为职业,拍摄了不少与农村有关的新闻图片。一周总有一两天的时间,背着相机到田间地头东拍西拍,拍地里的庄稼,拍收获的农民,拍镇里办工厂的企业家,拍种大棚鲜花的年轻创业者……偶尔会受到被拍对象的邀请,在田野的水井机房上铺开塑料布,一起喝酒谈天,真是段开心的日子。

那会儿是摄影的胶卷时代。进口的胶卷贵,国产的便宜一些,所以总是会买国产胶卷,并且深信,能不能拍出好照片,主要靠一双能发现美的眼睛,而非昂贵的器材与进口的胶卷。在长达四五年的时间里,我一直使用一台价格不过四五百元的国产相机,那是台全部需要手工操作、没有任何自动功能的相机,我喜欢打开它,装胶卷,按快门的感觉。通常的胶卷可以拍36张照片,不过高手们可以拍出37张甚至38张,这是门技术活儿,我只有少数几次做到了。

手机以及数码相机,只要储存空间够,不用担心按快门的次数。不像胶卷那样,要省着用,按下一次快门就少一张,心里总绷着一根弦,生怕浪费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拍摄前,要先观察场景、光线,反复构图,拍摄人物的话还要与人物说话,帮对方放松表情,争取一次成功。说来也奇怪,当年用普通机械相机,还拍出过一些好作品,换成单反数码相机之后,储存卡里的几千张照片也很难找出几张感到特别满意的。

家里有几大册相册,装着历年来积攒下的照片,每年总会有一两天,会把这些相册搬出来,擦拭一下封面上的微尘,一页页地翻看那些带有回忆痕迹的照片。这些照片当中,也有诸多拍得不好的,但看着就是感觉不一样,是时间给了这些照片以“美感”,它意味着已经度过的日子、走过的路,它是对过往生命的一次次“截图”。和储存到电脑或硬盘里之后长久也不会再看的数码照片不一样,那些因为时间太长而渐渐泛黄的照片,显示出某种“质量”,与真实、珍惜有关,也与美与仪式感有关。

那台旧相机,除了镜头盖丢了之外,其他一切完好,平时就放在书架上,偶尔被孩子拿下来好奇地玩一会儿。至少有15年以上没有用过胶卷了,不知道哪儿还有卖的,真想买几卷来,装进相机里,找个地方拍一拍照片――当然,最好还是回到家乡,用老相机再去拍那里或陈旧或崭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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