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广网北京1月14日消息（记者周益帆）据中国之声《新闻纵横》报道，近日，新浪微博管理员账号发布《关于调整微博转发评论数据显示方式的公告》，其中提到“某些大V被刷爆的转发、评论数字，实际上反映的是唯数据论、唯流量观的滋长和蔓延。”流量造假不算新的话题，由此再次备受关注。
记者调查发现，刷数据十分简单，以公众号的十万加阅读量来说，几千元就可以刷出来。对于公众号运营者自己而言，刷漂亮数据，也并不只是自己的期待――“饮鸩止渴”式的运营背后有着一条多方默许的利益链条。
承接“粉丝业务、点赞、评论、转发业务、阅读量业务、抖音等直播平台营销方案”，一个名为新微传媒的微信，在自己的宣传页面上详细地标注了各项业务，类似提供此类服务的公司，基本都是如此“身兼多职”，根据这些商家的描述，价格根据平台和要求不同，时有波动。
比如微博“产品”的价码：1万个粉丝90元到270元不等；100个点赞3元到5元，阅读量业务是最便宜的，1万次4元到20元不等；到了微信公众号，提高一万阅读量需要400元至600元左右。记者在淘宝上联系到一个“优化阅读量”的卖家，该卖家称：“我们这边是真人增量，就是人工增量，不是机器刷的那种。快单基本上是几千的时速，慢单是两三百的时速。我们这边给您增加阅读量的话，在您后台显示的会话来源，就是这样的一个来源增量。”
会话来源一般指的是图文消息群发后，关注该公众号的粉丝直接在公共号界面点开阅读的量，这种增量不易被识别。刷会话来源阅读量的方法实际也不难，刷量公司通过号贩子购买大量的微信号，通过程序进行管理、操作。
记者在qq群中就找到不少微信号贩子。其中，一个号贩子说：“新号40元，实名号75元一个，如果量大也可以便宜。你先说需要多少，我这边（一天）几十个应该不成问题。”也有号贩子表示，他们不要数据养的号，只要自己的私人号，自己是做平台和微商的。
几十元就可以买一个微信号，为一篇公众号文章打造十万加阅读量，可以赚几千元，这个链条的前端，听起来是个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而在后端，刷数据又是复杂的、心照不宣的默契。娜娜（化名）运营着一个垂直领域的公众号，因为内容领域专一，阅读量虽然往往维持在两三万，但用户黏度及品牌方的认可度都不低。她说：“我自己有想过，但没有实施过，这种要求一般不会由品牌方来提，一般是公关公司，他们希望对品牌方有所交代，然后面子上好看一些。”
采访中记者发现，很多博主也知道刷数据本质上是“饮鸩止渴”，但当微博或公众号进入到商业化阶段，因为关注“数据”的人太多，公众号运营过程中难免会遇到压力。刷一波流量后，博主可以盈利，对公关公司和品牌执行者也好交代，几方甚至由此编织起一张“互惠互利”的庞大利益网。
经纪人――代表网红，好数据才能卖上好价钱。
王戈（化名）一直在帮一些网红当运营经纪人，他形容自己的角色有点像“包工头”。王戈介绍：“kol（关键意见领袖、博主）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和公关公司接触，所以他会有自己的经纪人，比方说我的一条广告是多少钱，大概能够做到什么样的内容，我是代表kol。一般发出来以后有一个自然流量，如果真的跟你平时的内容差特别多，作为kol来说，他本人输出的一个内容没有做效果，数据会很难看，对作者本身也是一种伤害，我们可能会跟博主说要去做一下效果。”
公关公司――平衡品牌与博主，筛选适合的公众号，数据、调性都得考虑。
李婷（化名）是上海一家著名跨国公司的公关，之前她还有过传统媒体及头部公众号的工作经历，在她看来，公关公司需要对品牌负责。
李婷表示：“我们都有年度维护的公关公司，公关公司不会点对点去联系这些人，因为这些人其实也有矩阵，每个人的粉丝量可能就在二三十万，某一个公司一起签了他们，负责维护品牌的公关公司就会在这里去挑符合需求和符合预算的。”
博主究竟能不能达到品牌方的要求，公关公司也得考虑。经纪人王戈表示：“除非真的是非常优质的内容，能够让粉丝自发地转发或者评论、点赞，但是在现实中比较少。因为客户想要你明确他需要给受众传达的点，有的甚至要不断重复，这跟优质内容本身其实很多时候是矛盾的。公关公司要去平衡两者，为了达到双方都满意的效果，在呈现数据给客户去交差的过程中，需要加一些阅读量，还有点赞、评论。”
品牌执行者――对公司高层负责，数据是最有力的说明。
李婷介绍，品牌至少希望得到成倍回报，比如“花了50万，当然希望到老板那里说，阅读量500万。”这一点，王戈深有同感，他说：“去找公关公司下单的人（品牌执行），其实是一个执行层面的人，他需要拿这个东西给他的领导做汇报。如果预算拨出去了，案子做完了，数据很难看，他没有办法交差。”
在李婷看来，一些公众号的投资方，也在某种程度上增加了数据造假的现实压力。“有一些可能是曾经做得很好，是因为真的是他自己一字一句写出来的，所以当年很带货。但是因为他要养团队也开始扩充，甚至有A轮B轮进来，他不得不自己抽出来，去建立新的联系，获得更多的投资和预算，就有团队帮他写。但是其实现在这些团队说这是我的一份工作，质量是直线下降的，几层之外的传播都是下降的。”李婷表示。
质量下降，势必影响流量，就可能需要靠刷数据、提价等各种方法来维持运营。
当然，在经历最初几年的风光之后，这个链条上的每一个点――公众号实际所有者、经纪人、公关公司、品牌执行人最终到品牌公司，已经逐渐明白这些刷出来的漂亮数据，对于谁来说都是“皇帝的新衣”。以品牌方来说，也摸索出了一些辨别的方法。
李婷指出：“一直待在品牌里的人可能不怎么知道，反正数据就是十万二十万，他们就相信这个。我们可能会看阅读量、留言量，甚至去看次条和第三条。这通常是有比例的，比如头条有十万加，至少次条会在三四万左右，第三条可能会在一万左右，这是个比较工整、比较好的阅读量。而刷数据的，可能头条刷到十万加，次条可能几千，这当中差太多了，这样的号可能就会被踢出去。”
不管品牌李婷，还是经纪人王戈，包括博主娜娜，都认为公众号或者微博推广“躺着挣钱”的日子过去了，大浪淘沙，只有那些专注内容的精品才会被留下。王戈透露：“个别博主会在接案子之前讲，要么我不接，接了我也不刷量。广告主在投放的时候，现在也是多维度地去衡量效果，不会像以前那样，网红给我报多少，层层加价。一个品牌维度有没有提升，就看搜索指数或者看产品的访问点击量有没有上去。这几年的这种试验过后，广告主心中也有一个比较明确的标准，一定要找到对的广告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