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进一步提高中国的货币政策水平,我们就必须更多地让汇率自发调节国内经济和国际贸易,而不能把它单纯地看作调节宏观经济的一种手段。
伴随着胡锦涛主席赴美出席核安全峰会,人民币升值问题继续发酵。目前看来,这一问题已经由一个纯粹的经济问题转化为政治问题,且争讼不休。美国总统奥巴马以政治方式要求人民币升值,伯南克则要求人民币汇率更有弹性,以摆脱中国政府的操纵。国内的舆论与之相反,指认这是美国的阴谋。很多学者指出,美国政府正是希望通过人民币升值来改变两国进出口贸易现状,减少中国出口,增加美国出口,让美国26年来最高的失业率有所缓解,经济得以从金融危机的打击中缓慢复苏。
即使上升到了政治高度,汇率问题的本质还是经济问题。中国政府必定是从自身的经济利益出发,来考虑人民币升值与否的问题。而且这并非什么新问题,好几年前就有很多经济学家进行激辩,升值利弊也早已分析清楚。时至今日,虽然中国经济短期约束条件与彼时不同,但是长期约束条件并没有什么差异,过去分析放到今日仍可适用。中国已经是一个经济大国,人民币的汇率会同时影响国内经济和国际贸易环境。抛开国际贸易环境不谈,大家主要关注的是升值对国内经济的影响。而人民币升值对中国经济的短期和长期的作用方向并不一致,短期内很有可能会导致经济下挫,长期则几乎肯定有利于经济发展。但是短期有多短,长期有多长,各自的影响又有多大,这是经济学家们最主要的分歧所在。
在金融市场尚未有效开放之前,人民币汇率作为重要的政策工具,其走势肯定与整个中国宏观经济密切相关。中国宏观经济越是不景气,汇率就越不能升。因为升值的最直接后果是中国贸易条件的改变,即中国出口的产品会变得更贵,而进口的产品会变得更便宜,从而打击中国的出口,进而导致失业加剧。但是人民币汇率升值的益处也是很明显的。如果要进一步提高中国的货币政策水平,我们就必须更多地让汇率自发调节国内经济和国际贸易,而不能把它单纯地看作调节宏观经济的一种手段。我们自以为是在用汇率手段调整宏观经济,殊不知换一个角度来看,中国的货币政策已经被汇率政策绑架,实质上反倒变成由美联储发放货币数量来决定中国国内的货币政策。
再从产业结构来看,人民币升值会加快利多进口和利空出口,这本身对经济发展有利。譬如一些航空企业会在进口航空油或者归还美元贷款的过程中受益,而出口导向型的中小企业在国际市场上的价格竞争力会有所削弱。这是一个极好的信号,推动中国产业结构必须不断向上游发展,低附加值的出口产品逐渐被淘汰。
多经济学家在最终结论上有不同看法,但是在这套基本的分析框架上并没有什么分歧。近来已有不少实证研究表明,提高汇率对中国出口产业的影响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因为中国的农民工就业具有极大的弹性,这在金融危机中有充分体现,远比西方国家要来得灵活。这些研究都有助于我们坚定放开汇率的信心。事实上,中国从2005年开始改革人民币汇率制度,人民币稳步升值,三年内的升值幅度超过20%。在这过程中,中国经济表现正常,并没有遭遇到想象中的冲击,此前反对人民币升值的意见也少有人再提。
中国经济已经克服短期的金融危机的冲击,该是重新考虑长期问题的时候了。毕竟中国已经为过去的汇率制度付出了沉重的显性及隐性代价。在中国宏观经济良好、制造业仍有不可撼动的优势的情况下,放开人民币汇率,才是比较理性的选择。经济虽然在短期内可能遇到冲击而表现出多种可能,但就长期而言,基本经济规律总是会起作用。国外的政治压力不应扰乱我们基本的经济考量,而且,进一步推进汇率制度改革,正能体现出中国的积极政治态度,既是对国内经济负责,也是促进国际贸易环境的改善。
作者：梁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