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谎言》海报(配图来源网络)
《大小谎言》第二季回归了。第一季的故事与莉安·莫利亚提(Liane Moriarty)的原著小说一起划下了终点,剧组艾美奖和金球奖捧到手软。原本在2017年便已完结的限定剧,在口碑与期待中选择了续写,尤其这一季《权游》《黑镜》等众多美剧先后崩塌的“阴影”下,剧粉们最大的心愿即是“千万别烂尾”,幸好,目前为止《大小谎言》并没有让人失望。
第二季的故事紧密衔接了第一季的结局。原本波涛暗涌的生活翻出了巨浪,五位各自岁月静好的主妇,成了一桩凶杀案的共谋。共同的秘密成为彼此的羁绊,她们天然结为同盟,也被小城里人戏称是Monterey Five(蒙特利五人组)——甚至可以组女团直接出道了。然而,作为反派的家暴男意外死亡,却并没有给她们带来“解脱”,新人物家暴男的母亲梅姨出场,让原本勉强维持的平衡被打破,谎言下的完美生活摇摇欲坠。大小谎言至此基本只剩大的谎言、恶意的谎言、友谊的持久性、婚姻的脆弱性以及恶毒残暴的家庭教育。关系会被磨损,忠诚会被侵蚀,情感与身体上的伤害也将现形。
婚姻中的绝望主妇,悬疑外壳下的家庭伦理故事,这样的题材在美剧中其实并不稀罕。第一季《大小谎言》能够脱颖而出,固然得益于剧组高配置的因素——妮可·基德曼、瑞茜·威瑟斯彭主演并担任执行制片,David E。 Kelley担任创作人和编剧。更得益于一种诗化叠加音乐性的讲述方式,钢琴曲搭配大段海岸线与沿海而建白色别墅的镜头,暗流涌动的细腻的叙事风格,来往之间,欲盖弥彰,欲语还休。
《大小谎言》还原了有关美国中产阶级女性的“刻板”印象:受过良好教育、住独栋别墅、开豪车、全职照顾丈夫与子女的家庭生活、偶尔参与慈善。但是大理石质感的上层中产生活,表面光可鉴人,内里则空洞冰冷,完美生活的标价是令人窒息的完美谎言。五位主妇的演绎撑起了现代女性的“平权”使命,在孩子与丈夫、事业与家庭之间疲于奔命的她们,社会价值不断被挤压,存在意义被赶回家庭、日渐私人化。互相渴望被人嫉妒却又在最深处彼此同情,看点正在于她们面对女性权利不平等的困境与挣扎、自救与互助。
故事进入第二季,高潮处家暴男的死亡,引爆了拍岸巨浪,大海不仅是包容的,也有着吞噬、毁灭的力量。剧情不再平静,大谎言一个个被刺破,每一集的叙事节奏都宛如核爆般直接与粗粝。因为《大小谎言》第二季显然有着更大的叙事野心,她们不再只是对内倾诉彼此的痛苦、交换秘密,讨论女性在婚姻中的位置,而是超出性别的范畴,掀开了基于一种结构性压迫的不平等恶果,直视一种更为普遍的现实困境。
这一次,五位主妇的“对手”是一位老年丧子、一心复仇的悲痛母亲玛丽·路易斯,同时这位母亲身上还携带着肉眼可识别的属性:根植于阶层、社会成就、收入等差异的优越感与浓厚偏见。由此,带来的是对平庸与普通想当然的蔑视,对弱者造成的伤害视若无睹甚至是合理化。她尽力掩饰的刻薄的优越感,总是在嘴边、字缝里漏出来。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试图伪装的“共情”,言语中的鄙视与攻击仍是藏不住。
在第一集片尾,玛丽悲痛难抑,要求所有人都要像她一样悲伤,大声地质问儿媳:“怎么,我的悲伤对你来说太大声了吗?”她不平又不甘:自己的儿子的死是“非常不公平、非常错误的”——更多的“劣质人”还过得好好的,凭什么他们还有资格活着?当妮可·基德曼出演的家暴受害者塞莱斯特终于说出真相,她装聋作哑,“我不相信……那不可能……”梅姨的演出显然更为这一角色凿进了血肉,她的责难与咄咄逼人折射的正是常见的“受害者有罪”论调。
塞莱斯特是家暴与“受害者有罪论”的双重受害者。塞莱斯特原本是成功律师,因丈夫的独占欲被要求辞职在家,被“隔离驯化”的她甚至分不清感情的激烈与暴力的伤害之间的差异。家暴丈夫的死亡并没能将她从深渊中解救出来,她噩梦连连,不断怀念丈夫的温存。面对心理医生,她仍认为被家暴是自己的错,认为丈夫的死也是自己的错:“我想我还是觉得,对于他的意外有责任,如果早点离开他,他可能现在还活着。”换言之,施暴者对她带来的影响从未被消除,幽灵般地还在持续,“就连他死了留下的话也都还存在:都是你害的,一切都是你害的。”即便坦白完美婚姻是谎言,她仍觉得自己与丈夫的关系是互相伤害。
迷失同样发生在五人团的其他成员身上。职业女强人雷娜塔被“软饭男”丈夫背叛,面临经济危机;在童年的家暴阴影下失手杀人的邦妮,不断面对良心的拷问;五人中最活跃的玛德琳虽身在风暴外,但也有自己的危机,她骨子里对亲密关系的自毁倾向。如果说第一季的故事,是谎言,高级中产完美生活的秩序不可被打破,她们维持着各自引以为傲的“幻象”,那么,第二季的故事则大刀阔斧地要将所有谎言剖开,在她们的命运里、小屏幕外的观众也被“按着头”与角色共同去面对现实。面对家暴,不要自咎,面对过错,和自己和解,面对幸福,知道自己要什么。而破题的关键或许就在于这一季出现的新人物:梅姨出演的母亲玛丽·路易斯,她的选择,她是否会折转……
而对于《大小谎言》而言,其意义其实已经超出了文本内部,剧内剧外巧妙地形成了某种隐喻性的同构。《大小谎言》是美剧女性题材崛起序列中的一部佳作:《大小谎言》《宿敌:贝蒂与琼》《女子监狱》《傲骨之战》《使女的故事》《我的天才女友》……同时也是现实中女性平权精神的社会实践。作为主演与制片妮可·基德曼与瑞茜·威瑟斯彭,她们戏外的真实人生也让《大小谎言》被赋予了另一种意义。如何面对破碎的婚姻?如何重新收拾自己的事业?如何选择自己的人生?
瑞茜·威瑟斯彭与他人共同创办了制作公司,致力于挑选女性题材拍摄,并为女性提供更多的从业机会,改变现状首先当然是视角、话语与发声。她在颁奖礼上曾说,“有野心并不是一件坏事,而是相信你自己和你的能力。想象一下,如果我们都有勇气更有野心一点,会怎样?我认为,世界会为此改变的。”或许,“你永远无法成为你没见过的人”,所以屏幕内外的“她”的形象,鼓励着更多的女性可以成为更好的人,去改变,永远不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