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申祥擅长画画,很多场景被他以插图形式记录在案。
戚致远擅长以植物识蝶,一次次成为发现使者。
蓝闪蝶是巴西的国蝶。
钢纹蛱蝶是南美特有的一种蝶。
杨行健观察能力强。他容易出汗,会招来喜欢汗液的蝴蝶。(均 资料)
戚致远16岁,华东康桥国际学校初三学生;黄申祥14岁,上海市实验学校初三学生;杨行健14岁,上海市进才实验中学初二学生。这三个00后,因为共同的爱好――蝴蝶,玩到了一块儿,聚集到浦东新区青少年活动中心张宁老师的“虫友会”。
去年1月28日,三个00后男生和他们的家长组成“蝴蝶科考队”,由张宁带队,开启为期18天的南美科考之旅。对爱蝴蝶的人来说,亚马逊热带雨林是块令人神往的土地。他们整整7天泡在亚马逊雨林,寻找、拍摄、记录蝴蝶,最终形成考察报告,在浦东新区第八届学术年会生物分会活动中引起不小的轰动。
跟土著导游学抹蚁酸防野兽
在圣保罗短暂停留后,一行人飞抵亚马逊州首府玛瑙斯。
玛瑙斯,地处亚马逊河最大的支流内格罗河与索利芒斯河交汇处,被称为“亚马逊心脏”“森林之城”,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7天168小时,8名“虫友”扎营于一个名为ECO-PARK的生态丛林岛,将主要科考点设在周边昆虫资源较为丰富的丛林岛、魔鬼岛和植物园。
“去之前很害怕染上病毒,我们都进行了防疫接种。到了当地,就跟着印第安向导使用土著方法,入乡随俗嘛。”张宁说。
“在雨林里,土著导游教我们辨认一种特殊的蚁巢。这种蚁巢十分巨大,从树干上倒挂下来,足有一人多高。”他当场演示,把手放在巨大的蚁巢上,手上迅速爬满小小的蚂蚁,将两手反复搓,手上就有一股香味,抹在脸上、身上,这样蚊子就不会近身,野兽也就不会来。原来这种蚂蚁含有一种特殊的蚁酸。
亚马逊雨林是神秘的。
行驶在内格罗河上,不时见到鱼鹰潜水、雄鹰盘旋,与金刚鹦鹉、蜂鸟、巨嘴鸟、大水龟、猫头鹰蝶等雨林精灵不期而遇。行进在亚马逊雨林中,蜥蜴频繁出没,蜘蛛织网挡道,大型蚁窝咄咄逼人。
而这些只是“配菜”。对于三个小虫友来说,蝴蝶才是最大的“诱惑”。
领队张宁事先就进行了科考分工。他本人是总策划,负责昆虫生态记录摄影,四名家长承担财务、翻译、医务等杂务,也各自领了昆虫信息收集、视频摄录、微距摄影等专业任务。
三个孩子是科考队真正的主力,他们负责昆虫种类调查与鉴定,昆虫标本采集、制作和昆虫生态摄影与记录。
年龄最大的戚致远生性活泼,说话风趣,擅长以植物识蝶。张宁夸他自带搜索“地图”,戚致远对各种地貌的植被很了解,知道蝴蝶要吃什么植物,能从什么树种判断出附近有什么昆虫蛹卵。
如此敏锐的嗅觉,让戚致远一次次成为南美蝴蝶的发现使者。
那天,大家正在玛瑙斯市区看绚丽的彩虹。戚致远瞥到远处那棵铁刀木,就跑上前去,“我看到它的叶子是缺的,上面有咬痕,猜测附近有粉蝶。”他跑到丛林下一看,果然有蝶卵。大家循声而来,在那里发现很多美丽的粉蝶幼虫。
“这是野外考察积累的经验,要学会看谷歌地图,看海拔剖面图、地表颜色,可以搜出这个海拔是什么样的环境。看得多了,就融会贯通了。”说到这点,戚致远有点儿小自负。
戚致远的妈妈黄晔说,此前,戚致远报名参加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一个冬令营,连机票都买好了。但他听说张宁的南美科考行计划后,一定要去亚马逊。家里最终达成一致,浪费去美国的机票,一起去亚马逊。
放弃NASA而选择追逐蝴蝶,这是多大的痴迷!为了寻觅蝴蝶,戚致远在雨林里还摔了一跤,“我看见一只很独特的闪蝶,急着想看个究竟,一不小心被脚下的树枝绊倒。”当晚脚肿了起来,但戚致远没在意,“要是能走得更深一点,到雨林深处就好了。”他还是感到有些遗憾。他们所到的区域,事实上是亚马逊热带雨林的一小部分,且是向公众预约开放的,更深的地方,还不能进入。
在伊瓜苏国家公园,走得较快的戚致远和杨行健把其他人甩在后面。不经意间,两人发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蝴蝶――巴西黄鸭蛱蝶。
拿手去抓,没成功。情急之下,戚致远直接拿出随身携带的采集网,扑了上去。没想到,这一幕被其他游客看到。导游将情况告知公园工作人员。等两个孩子拿着“战利品”找“大部队”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找上随队翻译。“事实上,出于科考目的,当地允许采集少量蝴蝶。可能是那些游客误会我们了,才通知了工作人员。”张宁解释道。
当时,杨行健和戚致远都有些慌,“怕被驱逐出境啊!”结果过大门时,工作人员并没有检查,一场虚惊。
八个人一起见证化蛹成蝶
戚致远绘声绘色讲诉亚马逊之行时,黄申祥一直低着头折纸。片刻功夫,就折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
在飞南美的24小时途中,很多时间他就是这么打发的。
黄申祥是三个孩子中年龄最小的,也是画画最好的。一路上,妈妈申华蓉叫他写日记。大家在亚马逊雨林中一起触摸鳄鱼、蟒蛇、蜥蜴,还用牛肉钓上了食人鱼。这些场景都被他记录在案,还配上了动人的插图。
读他的日志,也是一份趣味,那些情景历历在目。亚马逊的食人鱼性情凶猛,闻到血腥味,成千上万的鱼就会蜂拥而至,这时要用新鲜的牛肉作鱼饵,鱼饵入水后,还要不停将竹竿敲打水面发出声响,引食人鱼上钩。
蝴蝶最神奇的就是“羽化”那一刻。这一幕也记录在黄申祥的日志中。
这几个孩子在家都养蝴蝶,对“羽化”并不陌生。申华蓉说,儿子从小就观察蝴蝶从幼虫蜕变的过程。整个过程很神奇,也特别有意思,“蝴蝶羽化一般都在凌晨,有时候,当它挣扎着破蛹而出时,儿子会在一旁捏着一把汗,念着‘加油啊、加油啊’!”
在巴西那段时间,孩子们也差点“孵育”出当地的蝴蝶。在圣保罗生态谷,他们发现一种名为番凤蝶的五龄幼虫,已进入预蛹阶段。他们把幼虫放在一个盒子里,观察动向。结果第二天早晨醒来,幼虫不见了,找遍宾馆,发现已经在门框上结蛹了。后来,三人想办法把蛹连一小片木皮一起取下来,直到要上飞机,才不得不放弃等待破茧化蝶的念头。
不过,8名“虫友”在南美共同见证了一次完美的羽化。
那是杨行健的妈妈匡霞发现的。那天正在玛瑙斯植物园,匡霞看到一只蝶,拟态很好,缩在枯树堆上,不是很明显。
“这是南美特有的一种蝶,叫做钢纹蛱蝶。”张宁说,他们拿了一根小树枝,把这只蝶引导到树枝上。太阳刚刚露出脸来,这只蝶的两片翅膀还软软的,但它努力舒展,直至撑开。阳光照在它身上,它扑闪了一下翅膀,朝玛瑙斯大学飞去。整个过程一个多小时,八只脑袋凑在一起见证。观赏的同时,张宁现场解说,这只蝶的拟态很完美,正反面完全不一样,正面很漂亮,用以吸引异性。反面是拟态,与大自然充分融合。
蝴蝶论文获奖引起专家兴趣
玛瑙斯植物园的一只凤尾蝶飞到杨行健面前。他屏住呼吸,视线落在蝶身上。
咔嚓,这一瞬被张宁定格在镜头里。“小杨容易出汗,蝶喜欢汗液。”张宁解释说。
而这位初二学生觉得,这是他和蝴蝶的一种默契。
“南美热吗?”“热。”
“气候适应吗?”“适应。”
“你最拿手的是什么?”“我都可以”。
14岁的杨行健话虽不多,却自信满满。他的QQ昵称是“金斑喙”,“这是蝶类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他说。
张宁喜欢这个孩子身上的淡定和沉着。“杨行健的观察能力很强。”他说,有一个改变在三个孩子身上都有体现,那就是从爱采集变成更倾向于拍摄、记录。
“原来看到蝴蝶,下意识就是抓。现在看到蝴蝶,第一个反应先是拍照。”对这些孩子来说,拥有已经不再重要,记录下那一瞬间远远高过标本的价值。此次科考,他们的重要任务就是用相机记录下这些珍贵的瞬间。
张宁做了统计,18天里,科考队共记录了昆虫300余种,其中鳞翅目蝶类122种(计13科),蛾类75种,其他目昆虫100多种。
对虫迷来说,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凝聚在他们的成果里。回来后,杨行健开始埋头准备论文。杨行健的妈妈匡霞是大学老师,不过在撰写《巴西蝴蝶资源初步调查》时,杨行健不要妈妈帮忙,“我自己来写。”这个初二男生把巴西的蝴蝶和中国的蝴蝶作比较,试图从其资源分布和多样性上理出头绪脉络。遇到难点时,他自己去搜索资料,或者找张老师咨询,“有时候不知道什么属或种,我就发到蝴蝶QQ群里问一下。”
张宁信任他,“小杨已具备搜集材料、逻辑思辨的能力”。后来那篇论文获得第31届上海市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科学论文初中组一等奖。
收获不仅仅是杨行健的论文,戚致远已经会主动找大学生物系的昆虫高手们交流“虫经”;黄申祥跟同学分享了亚马逊科考的经历,引发了不小的轰动。亚马逊之旅还催生了一份集体之作。在浦东新区第八届学术年会生物分会活动中,这份《走进“生命王国”――巴西亚马逊热带雨林生物多样性考察》报告引起专家兴趣。
这只是开始,眼下这几个孩子正向东南亚婆罗洲进军,那又是一场新的蝴蝶之旅。
(解放日报记者 王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