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24岁，他还未出生时，大姨就已重病倒下;他3岁时，母亲患病倒下，父亲提出离婚，母子俩被迫投靠外婆家;他14岁时，外公瘫痪;他18岁时，外婆去世;去年，小姨也患上重病……
李鸿民在给瘫痪的外公擦洗身体。
虽然已经入秋，但正午的三亚，烈日炎炎。大茅村委会24岁的李鸿民一瘸一拐从水田里走出来。忙了一上午，眼看着快插完一亩地的秧苗，却只能赶紧洗手上岸，忙着回家做饭。
前几天插秧时，他的右脚被机器割伤，没钱去医院治疗，他独自敷上草药，几天后又咬牙下地插秧。
在他还未出生时，大姨就已经重病丧失劳动能力;3岁时，他的母亲患病倒下，父亲提出离婚，母子俩被迫回到农村投靠外婆家;14岁时，外公瘫痪;18岁时，外婆去世;去年，小姨也患上重病。
以上这4位重病亲人，都早已无法开口说话，他成了这个家庭仅剩的依靠。
1
他3岁时母亲病倒
父亲选择离开他们
李鸿民家里有两亩水田，他得赶在雨季之前加快插秧。前几天右脚被割出一道大口子，鲜血直流，不过，“再不去插秧，秧苗都要枯死了。”稻谷是主粮，农家人即使没有收入，也不能没有这裹腹的粮食。
李鸿民曾是一位向往城市的少年。2011年，他在三亚技工学校就读，并且顺利进入大东海一家酒店实习。后来外婆因气管炎住院治疗，把他实习期间攒下来的2000元都花了。出院之后的第三天，外婆又突然中风。李鸿民只好辞去工作，回村照顾老人家。但外婆还是离他们而去了。
“以前家门口有一片荒地，外婆大病初愈，刚出院就把这片荒地开成了菜地种上蔬菜，但这也成为压垮外婆的最后一根稻草”，每次想到这些，李鸿民都是禁不住泪如雨下。
外婆之后，家里的亲人又一个接一个倒下。李鸿民3岁时，母亲也病倒了，父亲决意离婚，抛弃了这对相依为命的母子。那时，外婆一家接纳了他，外出打工的小姨为他带回崭新的文具，外公为他摘下甘甜的椰子……
20年后，李鸿民决心反哺这一切。他婉拒了酒店经理的邀请，留在了农村，留在这间小屋，也留在亲人身边。
2
家人相继倒下
重担全都压他身上
两间老房子，中间搭了一个棚子，成为家里的厨房。厨具只有一口大锅，里面煮了满满一锅地瓜粥。这是一家人一天的伙食。
“只有月初发低保补助时，家里才能吃上一点肉”，李鸿民掰着手指头仔细地算着这个月的开销。
李鸿民记得很清楚，他大姨、外公、外婆、母亲先后倒下后，全靠小姨打工支撑，可是从去年开始，小姨也得了病，生活渐渐变得无法自理。今年5月，患病多年的舅舅去世，家庭的重担全部压在了李鸿民肩上。
每一个清晨，李鸿民起床之后，必须查看家人的情况。确认母亲、大姨、小姨、外公都好好躺在各自的床上后，李鸿民才放心地忙活。“母亲和大姨能够独自吃饭，可是小姨的情绪不稳定，有时会摔碗打人。”
吃过早饭，李鸿民挨个为家人倾倒粪便、清洗衣物。村民谭海霞十分感慨：“他从小到大都很辛苦，很少有孩子能像他这样，这么费心地长期照顾家人。”
而此时，李鸿民总是笑着说：“这不算啥。既然困难摆在面前，我就不能躲开。”
即使嘴上这么说，但面对4位体弱多病、无法语言沟通的重度病人，深深的孤独感还是不停地向李鸿民袭来。三个月前，李鸿民路过附近的市场，看见两只可爱的小白狗，50元一只。虽然家里经济捉襟见肘，但他还是拿出两张50元，买回了两只小白狗。
“不能只买一只，家人需要陪伴，小狗也需要陪伴”。李鸿民说，有一天夜里，他被小狗的叫声惊醒。他走出门外一看，一只小白狗在面前带着他向门外跑去。到了村里的一棵大树下，李鸿民看到另一只小白狗，它紧紧跟在小姨的身边。原来是小姨犯了病，半夜独自走出家门，两只小白狗发现后，一只紧紧跟随，另一只找来了李鸿民。
“我读过一篇文章，讲述的是一位老教授养了一只小狗，每天下班时，小狗会在路口等着他，直到教授去世了，小狗仍然每天蹲在路口，期望能够看见教授。”小狗尚且如此，何况是人。
李鸿民觉得，自己就像那只小狗，守着家人，守着与家人在一起的时光。
与两只小狗相处，让李鸿民少了一些孤独感。
3
“他们有脾气我就得没脾气”
“最初还是一个完整的家庭，结果亲人相继得重病，剩下小姨和李鸿民。可是去年，他小姨也倒下了。”符玲英是李鸿民的远房亲戚，她说，眼看着这个家庭一步步滑向深渊，亲戚们尽己所能给他们提供帮助，却发现，这个家里最小的李鸿民，已经一言不发挑起了大梁。
李鸿民原本有着值得期待的未来，他曾经荣获校级优秀团干部，率先被选中进入酒店实习，离开农村的机会触手可及。“当时从酒店离职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在辞职信上留下一句，‘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李鸿民说，看着这封辞职信，酒店经理非常体谅理解他，“经理告诉我，只要愿意，我随时可以重新回到酒店工作。”
“可是我应该再也回不去了”，抬头看着蓝天，李鸿民叹了口气。
李鸿民曾经做过一个性格测试，结果显示孙悟空的性格与他相似——“性格比较强硬，小时候无法无天”。家庭的困境，让儿时的李鸿民觉得自己与其他孩子不同，难过时一个人爬上椰子树，静静地待着，“可是现在，我觉得自己更像唐僧，离不开身边的人，他们也离不开我。”
同时照顾4个病人，其中的艰辛，常人无法体会。光是倾倒粪便，清洗便盆，李鸿民每天至少得重复4次。“现在这4个病人大都还能自己吃饭，自己擦身，如果他们老了，李鸿民会更难”，符玲英说，每次路过李鸿民的家门，她总是看见他忙碌的身影，“就像照顾4个孩子，不吃饭得哄，不洗澡得求，有时他们情绪不稳定，还要捶打李鸿民。”
“他们有脾气，我就得没脾气。”李鸿民笑着说道。
关于小姨的重病，李鸿民认为，其中一部分原因，是辛苦照顾家人导致的。现在这样的压力转移到他的肩上，但李鸿民心里明白，自己绝对不能倒下，“因为外婆离开了，还有小姨和我。小姨倒下了，还有我。我如果倒下了，就再也没有人支撑这个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