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们的维权书。
工人在工地的休息室休息。
中东城市迪拜是阿拉伯国家最负盛名的中心城市之一,在外人眼中是十分奢华的都市,吸引了世界各地的人们来此“淘金”,之前网络更有段子称在迪拜当乞丐,月收入几十万元。
段子往往是段子,其实在异国他乡的人们也有许多说不出的心酸。比如,近日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就了解到,有多位到迪拜打工的中国工人在迪拜为2020年世博会进行设施建设,但年关将至,他们却被拖欠了几个月的薪水。目前,他们希望能尽快摆脱这场让人身心俱疲的沙漠漂流,回到河南的家中过个团圆年。实习生 王雪纯 紫牛新闻记者 刘浏 受访者供图
工人诉说
远赴异国打工
年关将至却遭拖欠工资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联系上了几位在迪拜维权的工人,其中一位名叫肖宏,他告诉记者,一同去迪拜打工的有十人,均是来自河南安阳的老乡。
肖宏说,他们十人中有两人在国内跟着一个老板做过活儿,去年夏天陆续被招往迪拜。“之前有的人还跟着干了一个月,没有支付薪酬,大概是怕我们不跟着去,所以说要人到了迪拜才把这期间的工钱给我们。”去年8月至9月间,肖宏、李卫等人相继从湖北武汉飞往迪拜,签订了工作合同,承诺每月的工资以人民币的形式发放到他们在国内的银行账户上。但是工作几个月下来,除了一开始向每人发放了一笔4000元的费用,其余月份工地的负责人每月只支付了500迪拉姆的生活费,肖宏无奈地说。随后,他们前往领事馆寻求帮助,在警方的联络下,公司爽快地支付了一个月的工资。至此,每人共获得了万余元薪酬,但是仍有两三个月的工资没有发放。
工资发放不及时,又在异国他乡,让肖宏等人产生了离开的想法。不过当他们找到经理谈判时,对方却表示回去肯定要扣钱,包括来回机票等费用每人要扣掉2万多元。“我们本来就没拿到什么钱,对方还很坚决地说按照规定我们要干满两年,不然还要扣钱,而且我们的护照都收在经理那边。”肖宏有些绝望地告诉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身在异国他乡的他们,只能四处想办法,希望能够拿钱走人。
工人认为各项补助也不到位
集体进行维权
在肖宏出示的一张工作门禁卡上面印有“EXPO2020”的字样,并写有有效日期和通行区域。他们建造的是2020年世博会的地铁工程,属于城市配套设施建设。
采访时在与肖宏的视频中,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注意到他的脸上好像有成片烫伤未愈的痕迹,他告诉记者,这是焊接工作时烫伤留下的。“工作性质和在国内差不多,我们主要就是做安装和焊接两个工种,焊接的工作还要多一些。迪拜八九月份的时候,气温比国内高得多,室外的温度可达到摄氏40到50度,非常炎热,环境恶劣”,但是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他们并没有拿到应有的高温补助,工伤补助也没有按照他们理解的“标准”发放。“除了烫伤之外,打磨、使用割刀的时候铁渣溅进眼睛里也时有发生,引起相关眼病,也没有拿到任何补偿。”
在他们向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出示的一份维权书中提到,按照之前所承诺的,当地的《劳动法》工作时间为8小时,但他们实际工作时间为10小时,可获得加班费。不过这些连同工伤、高温、节假日补助等等,都没有发放到位。
双方签了什么合同?
工人:临上飞机时签的,印象模糊
海外用工,双方具体有什么劳动合同呢?肖宏告诉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他们对于出国打工的法律问题并不清楚,只在国内临上飞机前,对方拿出一份中文合同让他们签署。在这份显示甲方为“上海荣升建筑劳务有限公司”的合同中,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看到,协议规定工人的劳动时长是必须在海外连续从事建筑施工至少一年以上,护照由甲方保存。而在工伤部分,甲方在国内为乙方提供商业保险,发生意外后按照保险规定支付医药费用。从肖宏提供的工作图片中可以看到,他们服务的工地公示牌上用中文写着“迪拜地铁世博站项目”,业主为迪拜交通局,钢结构承包商为中建钢构有限公司(中东)。
肖宏说,之前公司方曾经告诉过他们,工作时长大概是半年,但是他们注意到合同上写的是“连续工作一年以上”,得到的解释是按流程走,合同上的不用管。“我们也搞不清楚,就稀里糊涂签了。来到迪拜后,又说是要工作两年,因为签证是两年。”到了迪拜境内,他们的护照就被公司收走,所以他们至今也没有研究过签证上的时间,而按照当地法律,劳工在当地必须签署合同,对于这份合同他们的印象也很模糊。
提出离开的想法后,公司告诉他们必须干满两年,按照当地法律,如果要走必须扣除部分工资、签证费用以及来回机票钱。之后,肖宏等人与公司谈判无果,再次求助领事馆,领事馆回应:这件事情不在他们的管理范围内,按照规定,只能积极协调双方,但具体还是他们自己商议。
施工方这样回应
工资确实发放不及时
其他补助是根据规定来定的
1月14日下午,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电话联系上了身在迪拜的施工方王经理,他向记者表示,工资确实有发放不及时的情况。“原本是应该1月3日发,结果因为美元换成人民币中间的过程晚了几天,我们承认这里面有过失,目前他们还有约2个月的工资没有发。”王经理向记者解释,“快过年了,节日气氛一烘托工人想回家我们也能够理解,不会不让他们回家的。”
王经理介绍,这些工人大约是去年8月至11月陆陆续续到迪拜的。之前公司承诺是工作满三个月以上开始发放工资,“他们有的来得晚的还没满三个月,按理说也不会发放工资。那些满三个月的,工资确实晚发了几天。现在他们要求回国,要求我们发工资,公司也有规定,他们自己要承担机票费、签证费等等,这些我们都要从工资里扣除。”王经理说:“我们也没有办法,虽然他们找了领事馆,还找了迪拜的劳工部,但是我们能给出的最佳处理办法还是他们可以回家,但是我们给的工资里必须扣除相关费用。”
对于工人们要求获得高温及工伤补助,王经理回应称,高温时会发放一些藿香正气水等祛暑药物,但是没有额外的高温费,都是在工资中体现的。“是不是工伤,不是他们说了算的,他们可以去医院开证明,然后再到公司申请,这些都有相关规定。”
对于工人们说护照被公司拿走,王经理也作出了解释,“合同中有说明,公司负责保管护照等工作证件,但仅仅是保管,怕证件遗失,他们可随时要回,我们是合法企业,办签证都是经过工人同意的。”王经理向记者表示,公司会合法合理地解决问题,目前公司负责人已经从国内飞赴迪拜,预计很快会就工人的来回机票等问题和工人进行协商。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了解到,目前当地华人商会以及律师也已经介入,希望能协调解决此事。
当地华人律师剖析案情
在迪拜,常有工人“讨薪”
出国前要弄清签证及合同事宜
长期在迪拜从事律师事务的华人律师蔡灿告诉记者,近年来常有在迪拜务工拿不到工钱的事情发生。“据我了解到的每年都会有好几起,数十位工人遭遇这种难题。”他认为,这主要还是因为工人们不太懂合同,对这个中东国家也所知甚少,容易遭遇劳务纠纷。
蔡灿分析,肖宏等几位工人在国内签署的中文合同在当地是没有用的,在迪拜工作需要签署当地的合同,也会在当地劳工部门备案。“在当地合法的工人是要经过一系列体检,拿着工作签证,签署工作合同的,但是这个合同是英文的,可能里面的具体内容他们并不清楚。一般来说中建这样的大公司,这些手续是完备的,所以这件事他们还是受到当地法律保护的,最终解决还是需要当地劳工部门来决定。”
蔡灿还介绍,“国内有部分工人是拿着旅游签证或者落地签证,到迪拜工作,其实就是打黑工,这其中一部分人是被蒙在鼓里的,直到工资被拖欠,才知道自己并没有合法工作的身份。”他告诉记者,2017年迪拜还发生了一起民工被欠薪,没钱买食物被困在迪拜的事情,当地不少华人华侨都去送水送吃的。“如果没有在当地合法的劳动合同,讨要工钱比较困难,基本只能靠协商。如果查出非法用工,查出一个人就要向工头罚款近5万元。但是工人自己也很难拿到薪酬,并且将会被遣返。”他也提醒海外打工者,出国前要弄清楚护照签证性质以及合同事宜,避免出现各类纠纷。(文中人物名字系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