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新宁(左一)跟台湾新竹乐团合作演出。
任新宁是作曲家,作品曾获13项国家级奖项、200余项省级奖项;他也是指挥家,曾跟中央音乐学院民族乐团、台湾新竹乐团等乐团合作;他还是教育家,任山东大学、山西大学等高校的客座教授……
〖核心提示〗
省城解放路奶生堂21号,有几栋外墙白色的小楼。靠近路边的这一栋6层,阳光从向南的大窗户里直射进来,填满了整个屋子。酱红色窗帘一束束被扎在窗前,一架钢琴摆在入门的右手边。左手是一排书柜,横横竖竖落满了各种各样的卡带和书籍。有一列排满了大大小小的红色证书,衬得旁边一树绿植更是盈盈滴翠。一张大大的工作台,在壁柱前横过,弓着身子,是一个漂亮的弧形。弧形的尾部,一列角架上整整齐齐落着作曲纸和小册子,工作台上很整洁,一组音响,一盏台灯,一筒笔。这是我省著名作曲家兼指挥家任新宁的书房。大部分时候,他都在这间大约40平方米的房间里进行创作。其作品曾获国家“五个一工程奖”、文化部群星奖、电视飞天奖等13项国家级奖项、200余项省级奖项;他与中央音乐学院民族乐团、台湾新竹乐团、广东民族乐团等优秀乐团合作过;他还受聘于山东大学、山西大学等高校任客座教授。他从事艺术研究、音乐创作、艺术教育、作曲指挥及各类型晚会的策划。
14岁少年的音乐梦
4月上旬的一个上午,任新宁在沙发前坐定,先与我聊了几位共同认识的河曲友人。河曲是民歌之乡,那些友人们几乎人人都能唱几首漂亮的曲子。这些人让他不自觉地回想起了故乡和往事,在正式讲到少年时光之前,他已经忍不住轻声唱了一两个片段。他神气清朗,现在、过去的苦涩,已经被光影魔术手磨平,隐约生出一种美感。讲述于是就从一个小镇少年的梦开始。任新宁无法回答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音乐的。从小他就被家乡的民歌、戏曲、还有“二人台”耳濡目染着,他喜爱它们。而和很多艺术家的经历气质相符合的是,任新宁也没能够拥有完美的少年时光。1964年,母亲去世,4年后,父亲被打成反革命。这一年,他12岁,小学刚刚毕业,被剥夺了上初中的权利,开始下地劳动。河曲人的血液里,都奔流着一种对音乐的热爱,身上也都长着艺术细胞。下地劳动、休息的时候,总有人说,喊上两嗓子吧。于是会有几人身影磊落大方地相继站起来,或编或学或吟或吼唱上几曲。这些旋律,就牢牢地印刻在了任新宁的记忆中。除了学会唱民歌戏曲,任新宁就这样还靠耳朵和眼睛学会了拉胡琴。现在学这一门乐器,总还得请老师调弦,讲弓法指法。那时候人人都没这么“矫情”,日常听得多,再看兄长叔伯们拉琴耍弄,加之天然而有的悟性,结果上手就成。村子里有文艺宣传队,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文艺汇演,下工之后,人们就聚在这样的“俱乐部”里吹拉弹唱。这对于失学的任新宁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安慰,至少在这样的聚会中,少年的脸上会长出一点笑容。时间久了,找一个猪尿泡,绷在琴筒上,扯一根榆树枝作轴,篾条作弓弦,没有马尾,就到饲养院拽骡子的尾巴,做成一把自己的琴。手上的功夫,就是这样简简陋陋地练出来的。有一年冬天,夜里11点钟,呼一口气,就在眼前散漫成一阵微薄的雾。这一夜,村里有一场戏,戏演的什么,都远远地盖在了岁月的尘土之下。当少年从河面上那一架小桥上走过来的时候,岸边一根顶着高音喇叭的电线杆开始歌唱。那曲子,是王国潼老师的作品,名曰《怀乡曲》。少年在14岁的夜里,高仰着头,驻足听完了整首曲子,瑟瑟发抖,却不能挪动脚步。如今,40多年过去,我问他,那时候你在想什么?他说,我在想,我如果能这样演奏,就好了。
数位恩师的提携之手
14岁的任新宁,渴望音乐可以成为他未来从事的职业。也许从那个夜晚开始,也许更早一些。受父亲的影响,除了不能继续学业之外,任新宁还得扛起家中的重任,即便是努力劳动,一个少年的肩膀,仍然显得十分孱弱。对于任新宁而言,走出去的念头,是那么迫切。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只有考出去。但是,以他的背景,简直就是奢望。想进文艺宣传队,考县剧团,均被拒之门外。可就在这时,命运伸出一只手掌,扶了他一把。1970年夏天,忻州艺校要招收一批专业过关的文艺学员。忻州文工团、剧团的老师纷纷下到各地乡镇学校寻找有潜力的学生。因为喜爱音乐,技术又好,在村里已然小有名气,完小老师第一个就想到了任新宁。于是,他被叫到小学,昏头昏脑拉了一首《北京有个金太阳》,并没啥指望。直到半年后,通知下来,要他去河曲县城复试,任新宁才意识到,人生的转机来了。复试在一个招待所里进行,这一次,除了拉曲子之外,他还唱了一首《众手浇开幸福花》。选拔是严苛的,10天之后,通过复试的任新宁去忻州艺校三试,成功过关。这一年,在一位正直的长者以党籍担保的状况下,任新宁收到了政审合格证。但是试用仍然没有结束,一年后,学校又对所有学员进行了新一轮的考核,刷下去三分之一的学生,专业优秀的任新宁又一次留了下来,真正成为了忻州艺校的学生。从此,开始有更多的手伸出来,扶住了任新宁成为音乐人的梦想。在忻州艺校,刘澍民老师在思想上深深地影响了这个青年。这位刘老师,是山西大学数学系的高材生,读到大二,被学校选派留苏,于是转去俄语系,两年后,中俄关系紧张,留苏一事搁浅,又回到数学系。即便这样,在第一次考试中,仍然力拔头筹。毕业后,也因为出身问题,被发落到忻州艺校教音乐。这是怎样的老师啊。在忻州艺校的4年,他像他的父亲、朋友。他给他传达了许多新理念,拓宽了他的眼界。对于任新宁而言,他未必是一个好的专业老师,但是他却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位精神导师。忻州艺校毕业之后,任新宁被分配到北路梆子剧团,演奏板胡、二胡。1977年恢复高考,刘澍民老师对他说,你去考试。考上大学是正经要做的事。原本,这也是任新宁忐忑而渴望的,在刘老师的鼓励之下,他开始准备,每天睡3个小时,瘦了7公斤,终于在1978年,考上了山西大学艺术系,师从黄普洛学习乐器演奏和音乐理论。刘澍民的帮扶之手,并没停止,在自己生活负担很重的情况下,也不忘尽量接济弟子的生活。而在大学中读书的任新宁,又一次赢得了恩师黄普洛的喜爱。近40年之后,这位86岁的老先生在与笔者的通话中,仍然中气十足地夸赞自己的学生。他说:“我虽不是山西人,我的学生也不多,但是这几个学生让我的教学有了价值。任新宁念书那会儿,乐感很好,又有戏曲底子、文学修养,更重要的是,他人品很不错,又十分努力……”在山西大学念了一年,他又一个人到北京去,找到中国音乐学院的刘明源大师,学习乐器演奏。刘明源是著名的作曲演奏大师。在他的影响下,任新宁开始系统地学习作曲。1980年,他住在北京东城区新街口的一个工厂车间里。那是一位朋友帮他找到的住处,睡觉时就地搭一个板子。为了省钱,夏天炎热,冬天寒冷,无论手指被汗水浸湿,还是被冷气冻僵,他都坚持练琴谱曲。刘明源老师住在月坛北街,和新街口大调角。每周他都坚持去上课,听老师讲技法讲理论,用粉连纸抄乐谱。那一年,他只花了60元的学费。到现在,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任新宁,对于这些老师们,始终怀揣着一份无以回报的情感。
梦想和实践的美好循环
因为始终是一个有梦想,而又始终是坚持梦想的人,任新宁的音乐之路,走得很宽。1982年大学毕业后,任新宁在忻州戏剧研究所工作了许多年,这段工作经历,对于他后来的戏曲音乐创作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出于对音乐的无限热爱,20世纪90年代后,已经当了多年原平市文化局副局长、文化中心主任兼文化馆馆长的任新宁,接着回到忻州艺校做起了教务主任、校长助理,2003年作为“人才引进”调入山西省戏剧职业学院工作。大型民族交响乐《华夏之根》由任新宁一手排练,并于2004年9月13日为世界文化论坛首演执棒、为2006年的山西新年音乐会执棒并获得中国音乐最高奖“金唱片奖”。《山西四大梆子交响演唱会》任新宁担任主要的作曲、配器、指挥和艺术总监,此次活动云集全省十几个院团200多人,2006年在北大百年讲堂和全国政协礼堂隆重演出,轰动京城,在山西演出又享誉三晋,后来更成为央视戏曲频道经常播出的保留节目。2010年他又策划、配器、指挥了“上党梆子名家张爱珍演唱会”,演唱会于2012年赴台湾演出,轰动宝岛。因为是门外汉,所以在此之前,笔者对任新宁老师的成就所知有限,但是我看到过那摆满证书的书架,所以很直观。名誉和成就,似乎可以证明一个人有多成功,但是,我在任新宁身上看到的成功,并不仅仅卡在名誉与成就的模子里。任老师是一个优秀的作曲指挥家。在业内,他的声誉众所周知。他的专精,也有目共睹。他的勤奋,更早已成为习惯。即便是现在,他仍能够在40天内写下几十万音符,除了午间两小时的短暂休息,每天从早晨6点工作到夜里两点。而在此之上,他最终把自己回归到一位老师的身份上来。在忻州艺校时,他就不断培养有潜力的艺术人才。到省戏校之后,更是不敢懈怠。他说:“我们山西有着丰厚的音乐资源,也有许多优秀的音乐人才……我认为学校要做的就是‘教书育人’,我一向教导学生要想学好艺,首先做好人。我个人特别反对‘同行是冤家’这种说法,真正的大师是相互学习并且能够成为挚友的。我也教育学生们不要‘眼高手低’,而是‘眼高手更高’。”他除了在专业上指导学生之外,还尽己所能地帮助困难学生。任新宁免费给他们上课,帮他们寻找工作机会,鼓励他们奋发上进。任新宁身上有很多美好的影子,他的手掌,曾经被许多温暖的手掌拉住,他现在正用那一双浸染了许多人温暖的手,扶住一个又一个新的梦想。“我希望,这是一种不断的循环。”他说。
〖相关链接〗任新宁微档案
任新宁,中国戏剧文学学会理事,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常务理事,山西民族管弦乐学会副会长,山西合唱联盟副主席,著名作曲家、指挥家,国家一级作曲,山西省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作品曾获国家“五个一工程奖”,文化部群星奖,电视飞天奖等13项国家级奖项,200余项省级奖项。
白 琳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