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记忆（节选）
段新民
我小时候住在老家晋西北农村，感觉那时的冬天好像比现在要冷。早晨上学时见街上的行人总是匆匆而过，口里呼着白气，胡须和眉毛上挂着霜花。
冬天太阳落山早，我们赶天黑就放学了。回到家后立马要跑到土炕上，将脚伸进被子垛里去取暖。土炕烧得暖暖的，晚上，我们几个孩子玩耍打闹一阵后，便在母亲甜甜的童话故事中酣然进入梦乡。等早晨醒来时，见父亲蹲在地上的火炉旁，一件一件地烘烤着我们的衣服。我们穿上热热的棉袄、棉裤，一个个跳到地上去吃饭上学。
每逢周末，我总要搬个小凳，坐在烧得通红的火炉旁，去看一些旧体小说。父亲则要拿个长筒状的川壶，加入红茶和水，放入火炉中去煎茶。茶煎好后，他静静地坐在我的身旁，一边品着香茗，一边直起耳朵听我讲小说的情节。说到精彩处，父亲会嘿嘿地笑个不停，甚至一口将茶饮尽，站起来追问故事的发展。每次讲完，他都要把我给他讲的故事，现学现卖，再讲给人们。
邻居家的院里安着石碾和石磨，每年入冬后，这里便成了最忙碌的地方。石碾主要是谷子脱皮、黄米碾面，石磨则是磨小麦、莜麦、豌豆、高粱和玉米的。人多的人家大人小孩齐上阵，高高兴兴地推着木杆，转着圈儿。人少的人家，则要向队里申请一头毛驴。将毛驴的双眼用黑布蒙住，再拿缰绳套在磨杆上。男人手拿着鞭子在后面吆喝着牲口，那牲口便兀自转起圈来。
进入腊月后，村里的活儿也少了，家家户户便开始准备年货。做年糕、点豆腐，是这段时间的主要工作。接着就是腌菜、做醋。那菜分咸菜和酸菜，取料大约是茴子白、胡萝卜、蔓菁、甜苣等。置入大缸中，压上红金石。个把月后，取出少许，咸菜就着饭吃，酸菜则成为副食。其做醋的工艺更加复杂，发酵、淋醋、捞冰等，缺一不可，是每个主妇年年要完成的家庭作业。临近过年时，家家户户都要打扫房屋、拆洗被褥。无论走到谁家的院子，都晒满了床单、被罩，像戏台上一层一层的幕布。
村子南面有一座山，唤做峰岭山。冬天到来后，山色如黛，树影绰绰。当雪后初霁之时，山上被披上了一层白白的帐幔，银装素裹，莽莽苍苍。雪地上常有野猪、狐狸和狼出没，踏出了花瓣不同的星星脚印。山间的树林里，石鸡、斑鸠、麻雀飞上飞下觅食，不时打落树上的积雪，露出松枝的翠绿色。而那弯弯的山道上，偶有贩瓷驮炭的马帮走过，留下串串清脆的铜铃声。山底下的石峡温泉，云山雾罩，像灶台上蒸馒头笼屉冒出来的热气。汾河水库也早已结冰，光光的反射着刺眼的阳光。每年冬天我跟母亲去外婆家时，总要到冰上去遛冰。猫着腰紧跑几步再突然站住，身体会滑出很远。有时走在冰面上，会突然听到一声爆响，脚底下的冰立马裂开一道长长的缝子，吓得人头发都会立起来。
长大后我离开了家乡，但经常想起故乡的冬天，也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些人、那些事……
来源：太原日报
诵读：张轶楠
音频制作：贾倩
编辑：武雷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