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9日，仪陇县某部门负责人和记者聊起一件“怪事”――年后返岗，政府特别为贫困农民工准备了10辆专车，免费送往杭州等务工目的地，“一个人车票至少可以省700块钱”。但现实是只有60多人来，只坐满了2辆车。
免费专车为啥没人坐？记者在仪陇客运站遇到2位买票外出务工的贫困户，一位说“不晓得有这回事”，另一位知道有，但他要去的是广州，免费专车并不去广州。支持农民工就业和返乡创业，当地出台一系列政策并积极推动落实。但记者在采访中发现，不少农民工对相关政策仍表示“不知道”“不满意”，这究竟是什么原因？
一线直击
A
“不知道”：19位外出务工农民工只有3位了解相关就业政策
仪陇县并不缺支持农民工就业创业的政策。根据该县就业局提供的材料，该县围绕促进就业至少有求职服务、求职补贴、培训补贴等8大类支持政策；围绕促进创业有创业指导、培训、贷款等8类支持政策。
但像免费专车这类，不少农民工根本就不知道这些支持政策。
政府相关部门表示，今年已针对农民工举行20场招聘会。但多位企业家表示，到场农民工太少。“节后在县城广场举办的那次招聘会，到现场的农民工人数，没有超过招工企业的工作人员数。”仪陇县瑞虹鞋业有限公司负责人说。
记者在仪陇客运站随机采访19位外出务工农民工，只有3位了解就业支持政策和招聘活动。今年21岁的文星镇西禅寨村村民许聪说，“过年几天一直都在村里，从没听人说过有啥就业政策和招聘活动。”
针对创业支持政策，情况恰好相反。记者随机采访11位返乡创业农民工，只有1位表示听说过，但不清楚具体政策，其他人不仅了解且都有申请。
仪陇县就业局局长杨昕介绍，相关就业创业政策宣传主要有4个渠道：一是网络，通过就业局微信公众号（截至2月28日，最近发布的创业指导办事指南有16次阅读）、县政府门户网站；二是召集乡镇开会；三是举办培训和招聘活动，现场发放宣传资料；四是通过各级经办平台进行宣传。今年41岁的双胜镇和平村村民何永荣表示，平时只看今日头条，回家偶尔看下仪陇电视台，没看到招聘信息。
县政府相关部门工作人员分析，很大部分外出务工农民工缺乏动力去了解家乡就业政策，且目前政策宣传方式相对传统、部分村干部宣传不到位，因此很多村民不了解支持政策，“也没有人过问说要改进、怎么改进”。而返乡创业农民工有主动了解支持政策的需要，且平时和政府部门对接较多，所以基本知晓支持政策。
B
“不满意”：有些痛点没抓到，有些门槛折腾人，有些政策力度小
对随机采访的11位返乡创业农民工来说，既然了解创业支持政策，如何评价这些创业支持政策？
没有一位全盘否定县里的创业支持政策。但有8位农民工提出不尽人意之处。记者将这些“不满意”归纳为以下三类：
有些痛点没抓到。“急需政府提供市场信息，给大家引导，不然（柑橘）非烂市不可。”建发柑橘种植农民专业合作社负责人林科志说，所在的建华村柑橘年产量已超100万斤，而周边地区还在密密麻麻栽植。他希望政府能统计并估算柑橘产量，提供产业指引。灵龙种植养殖家庭农场的王朝敏表示，公司管理培训是目前最迫切的需要，但政府培训还是只有一如既往的农业技术。
有些门槛折腾人。檬垭乡全民家庭农场负责人胡全明说，县里申请政府贴息贷款，被要求必须找公职人员进行反担保，“我去哪儿找公职人员？即使找到了，人家凭啥子给我担保？”
有些政策力度小。8位农民工都提到融资难。根据现行规定，农村房产和租赁土地等不能作为抵押物贷款。创业农民工往往难于贷款。而围绕融资，县内仅提供最高额度不超过10万元的创业担保贴息贷款，每人仅可申请一次。“这些年牛肉价在涨，想多养点又没钱。”龙桥乡梅子家庭农场负责人田正勇说一头牛至少喂一年，意味着占用更多流动资金。从目前40头扩大到100头，至少还要50万元。
C
“变化少”：“很多事情就按‘日常工作’推起走”
记者查阅相关资料时发现，农民工不少意见有关部门不是不知道。
2017年南充市人社局的《南充市农民工返乡创业情况调研报告》明确提出，相关创业政策缺力度、创业农民工缺资金、缺服务等问题，包括谈到创业担保贴息贷款要求公职人员反担保，“致使一些返乡农民工不得不靠私人借款创业。有的甚至借的是高利贷。”
既然知道，为何不改进？“（公职人员反担保）和银行沟通过，他们是为控制风险，说不然就要实物抵押。”仪陇县人社局一位负责人表示，如果要政府拿钱搞风险补贴，地方又拿不出来。一位业内人士提到，目前农民工相关工作是由人社部门牵头，但其资源有限，融资等问题需要县级层面统筹调动资源。
也有一种观点认为，返乡农民工创业大多数是小打小闹，加之基层脱贫攻坚等任务重，政府很难腾出手来深入研究返乡创业的相关政策。
“很多事情就按‘日常工作’推起走。”一位负责人私下表示，所谓按“日常工作”推起走，就是将此前工作照例推进，而较少考虑农民工需求的变化。“目前推行政策大体是2015年确立的。”
对农民工的新诉求，县里也并非全无回应。一位负责人表示，去年已在小范围尝试给创业农民工提供管理培训，今年将扩大试点。
专家解读
“日常工作”也要不断更新迭代
“有些政策自上而下层层落实，到了基层，有的已经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做这些。”省社科院区域经济与城市发展研究所研究员张鸣鸣认为，这种机械的执行常常会导致政策与受众需求错位。
在张鸣鸣看来，导致错位的另一个原因是，当前农民工诉求已不再单纯是“赚钱娶媳妇盖房子”，农民工群体自身在出现分化，对就业创业需求也在出现分化。“相关部门要不断更新认识，才能指导相关‘日常工作’进行”。
四川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罗哲建议，在充分调研走访的基础上，定期对相关政策进行再审视，根据农民工诉求变化进行更新迭代，以减少政策供需错位。
本栏撰稿本报记者熊筱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