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代强
如果你去问一位计划建新房的农民，愿意建砖房还是土房，他多半会选择砖房。因为，在许多人眼中，砖房更结实更时尚更有面子，而土房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土”。
殊不知，土房子也可以建得“高大上”。攀枝花市米易县从2016年开始，携手高校试点现代夯土建筑，在农村建起一座座颇具现代气息的土房。
“采用现代夯土技术建成的土房，不但外形美观、坚固耐用，而且成本很低。”米易县住建局城乡规划建设中心副主任叶春涛说，试点一举多得：推广了新技术，推动了高校科研，还帮助贫困群众脱贫。
因现代夯土建筑试点成果突出，今年5月，米易县入选全省农村住房建设试点县。米易县是如何建这种土房子的？9月上旬，记者进行了走访。
牵手高校夯土建房
白坡彝族乡核桃坪村，距米易县城约65公里，这里有7户村民参与了现代夯土建筑试点。9月5日，记者从米易县城驾车出发，沿崎岖山路行驶近两个小时才到达这里。
眼前，7栋一层或两层的现代夯土房拔地而起。外墙面呈深浅不一的黄棕色，因夯筑而形成的条状纹路，远看就像一根根木头相嵌而成，近看平整而又有光泽。内墙面有的刮了腻子，有的保持自然色。
墙体高处开了窗户洞和通气孔。屋内外的圈梁、过梁、柱子、楼板多为现浇混凝土，有少量木头，纵横笔直有规则。屋顶则是一片片蓝墨色的琉璃瓦，整个房屋看起来时尚、大气。
“这个房子不仅看起漂亮，住起也安逸。”当天，试点户杨军正和家人布置家具。
“在米易县，像杨军这样住得偏远的村民还不少。”叶春涛说，2016年，米易县在实施农村危房改造项目中发现，偏远山区交通不便，大大增加了建砖房成本。“三四角钱一块的红砖运进山里，就变成了七八角钱一块甚至1元多钱一块。”
为此，米易县住建局提出，可否就地取材改为建土房，降低成本？
针对此问题，2016年，米易县住建局派人到昆明理工大学和香港中文大学寻求帮助。据了解，这两所大学是全国较早从事现代夯土技术研究并拥有相关实验平台的少数高校，并且有密切合作。
正好两所高校也正在进行相关科研课题，三方一拍即合，随即派人到米易县实地考察，开展土样检测等工作，并从2016年开始合作开展现代夯土建筑试点。
互助自建降低成本
什么是现代夯土技术？香港中文大学老师说，其建设流程和传统土房基本相同，主要差别在于对传统生土材料的改良和现代化运用，有效克服了传统生土材料在力学和耐久性等方面的固有缺陷。
传统土房，由于直接采挖土壤筑墙，未考虑土壤级配，易开裂。房屋基础多是简易的石基础，不稳固。房屋结构未经过专业设计，房屋整体性较差，抗震性能弱。
而现代夯土技术，通过改良土壤，有效克服了传统“土房”在防水、耐久和抗震方面的缺陷，用铝合金模板代替木制模板，将传统的人力夯筑改为机器夯筑，并通过专业结构设计，采用抗震设防措施，使房屋更坚固美观。
2016年，米易县在撒莲镇金花塘村率先试点。由昆明理工大学负责建筑设计和现场技术指导，当地村委会牵头组织本地村民施工。2017年8月，村民吉补里古搬进了100平方米的新土房。
2019年回访村民吉补里古，他评价说：“这个房子住了两年，冬暖夏凉，比砖房安逸！很满意！”
叶春涛说：“金花塘村这户房屋由于2016年建房时经验不足，人工、材料组织效率低，窝工误工现象严重。且因为只有一户试点样本，未形成规模效应，导致建设成本高于预期。”
为积累经验，随后米易县又分别在白坡彝族乡核桃坪村、得石镇坊田村、丙谷镇路发村等开展试点。
“核桃坪村的7栋土房采取互助自建的方式，每家出两个劳动力，14个人‘你帮我、我帮你’就建成了。”叶春涛说，据测算，每平方米建设成本在500-600元之间，是同等条件下建设砖房的一半，并且工期也就1个多月。
不仅如此，米易县把试点现代夯土建筑工作和脱贫攻坚结合起来，试点户要么在贫困村要么是贫困户。按照农村危房改造的标准给予建房补贴，再加上两所高校相关科研项目经费适当补贴，完全够建材采购成本，贫困户仅通过投工投劳就能把房子建起来，试点夯土建房的农户基本没出钱。还有的土房施工把控到位，建筑品质较高，接近“民宿”品质，已成为米易本地“网红”建筑，许多城里人慕名而来。
转变观念培养人才
虽然试点效果不错，但也存在难点。叶春涛说，首先，观念转变难。许多村民认为居住土房就是贫穷和落后的象征，在低收入人群中推广现代夯土建筑存在较大困难。这说明相关技术宣传推广工作还有提升空间。
其次，土房施工工期相对砖房更长。经测算，一层100平方米的房屋，墙体夯筑工期在7至15天之间，而同样大小的砖墙砌筑工期为2至5天，这增加了用工成本。
另外，试点建设需要专业技术指导。目前试点技术主要依靠上述两所高校提供技术指导支撑，专业施工人员更是稀缺，还不具备大规模推广和市场化运作的条件。
对症下药，米易县下一步将重点做好三个方面工作：一是加大人才培养力度，通过现代夯土项目建设，陆续培养壮大工人队伍，将各乡镇农房建设指导员都培养成夯土建设技术方面的技术专才。
二是逐步拓宽合作范围，通过把前期培养的熟练工人植入本地一些施工企业，或在本地施工企业中培养现代夯土技术人才，在康养地产项目中推广现代夯土商业建筑。
最后，结合凉山自发迁居移民扶贫安置，在偏远山区贫困户中推广现代夯土建筑，以降低建设成本，助力脱贫攻坚。
编后
扶贫攻坚不只在产业，也在生活支出方面，少支出即增收，米易县运用现代夯土技术，在贫困山区建房的实践，效果明显直观。
米易县抓住贫困户盖房如何又省又好入手，因地制宜地改造当地持续多年的夯土建房技术，通过与两所高校的合作试点达到一石三鸟的效果：既推广了新技术，又推动了高校科研，还帮助贫困群众脱贫，甚至通过当地现代夯土建房的人才培养和技术进步，还可能催生一个新的产业，这可谓是在脱贫攻坚中探出的一条蹊径。
通过米易县探索现代夯土建房的过程，我们可以看到，脱贫攻坚道路千万条，关键是要会算账善算账，算产业增长的账的同时，也要算支出的账，减少贫困户因病因学因修房因出行等生活支出的大账，这也是脱贫攻坚中不可忽视的一笔账。
米易县通过政府部门引导，在当地夯土建房实践中与高校达成研发试点协议，完成了一家一户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些实践说明，一级地方政府不仅在产业造血脱贫上有所作为，还可以在制度设计、统筹资源等方面调动各方力量，为贫困户多收少支创造条件，在这样的一增一减中更快地达到脱贫的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