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兴海经常会来祭扫红军墓。
八号红军墓。
十号红军墓。
十二号红军墓。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 杨力 杨涛 摄影报道
为了一个承诺,雅安市汉源县宜东镇村民杨兴海一家三代,默默守护12座无名红军墓长达86年之久。
“碑是我爷爷刻的,埋的是12位红军战士。”4月的一天,在漫山的花椒林里,作为第三代守墓人的杨兴海在墓碑前清理完杂草后,将一捧菊花撒在墓前,“爷爷生前交代过,说他承诺了红军,会守好牺牲战士的墓,还说今后会有人来寻他们的,让我们一直在这里等着……”
长期致力于当地历史研究的汉源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县委党校工作人员郭朝林介绍,从当前所掌握的材料和调查情况来看,不排除这12人里有参加过飞夺泸定桥的红军战士。接下来,将开展进一步鉴定。
深夜敲门 红军请老乡帮忙埋葬战友
4月13日,在当地政府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记者一行在汉源县宜东镇富乡村的一处山丘上,见到了杨兴海。见有人来,他停下手里的活,拍掉身上的泥土,黝黑的脸上挂着笑容和大伙儿打招呼。
“就在这里。”他指着面前几处不起眼的石头说:“我们当地人叫这里‘十二坟地’,但少有人知墓里埋的是谁,但我爷爷杨文福知道,这里埋的其实是牺牲的红军战士。”顺着他的指引,可以看到矗立在花椒林里的几块石头上刻有“八号”、“十号”、“十二号”数字。
杨兴海介绍,1935年6月初的一个晚上,17岁的爷爷杨文福被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吵醒。开门后,几个打着绑腿的年轻人介绍自己是红军,并称之前打坭头镇(今汉源县宜东镇)牺牲了好几个战友,想麻烦找个地方帮忙埋葬战友。“爷爷是石匠,答应了下来。”杨兴海说,爷爷带着红军在当地的坟地找了一处隐蔽的位置,埋葬12位牺牲战士。
“当时怕被敌人发现,碑上没有留名,只刻了数字。”杨兴海说,爷爷找来家里大大小小的石料,从“一号”刻到“十二号”,将这些碑立在坟头上。那个年代,少有人去上坟山,虽然凭空冒出12座坟,但也没引起村民注意。
死守秘密 杨家三代人坚持守墓86载
埋葬完牺牲的战友,一位领头的红军还拿本子记下了每座墓的情况。临走前,他拉着杨文福的手再三感谢,并恳请一定要保密,不对任何人提起这事,“说等今后历史转变了,会有人寻过来,到时候再带他们来这里。”杨兴海一直记得爷爷、父亲口口相传的这份红军战士留下的叮嘱。
果然,就在红军前脚离开,敌人就来村里搜查,让村民揭发举报红军和与红军接触过的人。提心吊胆半个月后,才逐渐稳定下来。
时光飞逝,少年长大。
新中国成立后,杨文福一家分到三亩多的土地,为了继续守护好这12座墓,他要了别人嫌弃的这块荒冢地,还特地把墓堆一带空了出来,叮嘱家人墓周围不种作物,不能打扰埋在这里的红军。每年的清明深夜,他还会偷偷去烧上几沓纸钱……
1972年,听说解放军的部队要经过这里,杨文福跑上街去找却没找到;上世纪90年代,听村里人说有外乡人在十二坟地里祭扫,杨家人马上赶过去,却只见香蜡纸钱不见人……
村民回忆 目睹红军战士与敌人激战
1986年,守墓大半辈子的杨文福去世。离世前,他叮嘱家人把他安葬在距红军墓不远的地方,继续履行这份承诺。前些年,杨兴海的父亲、第二代守墓人杨国友去世后,也安葬在红军墓附近。
作为当地的历史研究者,郭朝林在得知这事儿后,多年来也一直致力于寻找与该墓相关的信息。
在他的记录中,当地一位叫陈登才的村民称,1935年5月底,14岁的他和同村伙伴王恩全在关沟口流沙河对岸的“瘠坡上”(地名)玩耍时,被突然响起的枪炮声吓得连忙躲了起来,但好奇心又驱使他们目睹了这场红军战士与敌人的激战……几天后,两人又回到现场查看,发现之前牺牲的红军战士遗体不见了。
新中国成立初期,陈登才担任过宜东小学校长,他把自己看到的事告诉了学生聂怡淳。上世纪80年代,聂怡淳担任宜东中学校长,师生等人猜测当时牺牲的红军应该就埋在附近,但直到2012年陈登才去世,他们也没找到具体埋在哪儿。
专家推测 或有参加飞夺泸定桥的战士
杨兴海一家三代人守护了86年的墓,是否就是红军墓?又是哪一支部队牺牲的战士呢?这些问题,萦绕在宜东镇村民和研究者的头上多年。
据了解,近些年“十二墓”被发现后,当地政府迅速介入,相关部门已确认墓里所埋确为牺牲红军战士。郭朝林说,从目前收集到的资料和记录,加上当年目击者陈登才等人的信息,再结合当时的时间来看,在关沟口激战的红军很有可能是“红四团”的战士,战斗地点距杨家人守墓地很近,牺牲人数也基本符合。
郭朝林整理了另一份材料:1935年5月29日,“红四团”22名勇士,冒着大渡河对岸敌军密集炮火,飞夺泸定桥。后经军史专家数十年找寻,22勇士中,有姓名、籍贯、牺牲时间的仅12名,尚有10名勇士无任何资料。
同年5月31日,“红四团”二营六连140名战士,奉命攻占飞越岭,伤亡30人;当天下午,“红四团”六连战士乘胜追击,夺取雅康大道上重镇坭头,牺牲12人。
“这里距离泸定就隔了一座山,结合其他的史料,可以推测这批埋葬在这里的红军战士,很可能有人曾参加过飞夺泸定桥的战斗。”郭朝林说,目前该情况已上报到政府相关部门,接下来或将开展相关鉴定。
“他们在异乡待了太久。”杨兴海说,虽然家人一直在细心看护,但当年的12个碑因历史等原因现在仅存3个,“希望能为他们找到亲人,或者建一座烈士陵园,让更多人知道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