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日，众多游客游览中国边境城市丹东。中新社记者 于海洋 摄
辽宁省提出方案，希望设立“丹东特区”
《中国经济周刊》 记者 王红茹 周琦 |北京报道
(本文刊发于《中国经济周刊》2018年第41期)
近日，辽宁省委、辽宁省人民政府印发《辽宁“一带一路”综合试验区建设总体方案》(下称“《方案》”)的通知，通知明确指出，要以丹东为门户，连接朝鲜半岛腹地，争取国家适时设立“丹东特区”，将丹东打造为重点开发开放试验区。《方案》一经公布，即将丹东推向舆论关注的中心。
这是辽宁省首次提出争取国家设立“丹东特区”。甚至有人将丹东和深圳相提并论，并视之为东北复兴、辽宁发展的主力军。丹东作为一个东北小城能否担当重任？
丹东的 “野心”：成为东北复兴的主力军
从沈阳经丹沈高速公路222公里，开车约3小时，便是辽宁省丹东市。
宽阔的大街上，路边随处可见发小广告的人。顺着小广告而去，售楼处的购房者络绎不绝。一年内，这个地方的房价已经以火箭般的速度，从3000多元增长到了6000多元。
丹东春晖地产销售人员李金东对《中国经济周刊》记者说，今年五一小长假，有小区两天内房价暴涨57%。
丹东房价戏剧性暴涨背后的真实逻辑并不复杂。自从朝鲜宣布从今年4月21日开始废弃朝鲜北部核试验场，集中一切力量进行经济建设，这个边境小城就吸引了全国各地的炒房团，最高的时候新区房价炒到每平方米8000元。李金东说，如果朝鲜真的全面实行改革开放，“丹东或有机会成为下一个深圳。”
“丹东特区”作为辽宁省内一个意向性的概念由来已久。早在2002年，朝鲜发布政令成立新义州特别行政区时，一直有传言丹东也在申请成立如同深圳一样的特区政策。
辽宁大学辽东问题教授李家成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丹东和新义州分别是两国经贸的重要城市，当时新义州特区设立之后，新建企业需要的大多数通用设备基本由中国进口，对电力、道路、供水及通信等基建方面的要求也比较高，丹东当年的外贸机会绝无仅有，提出‘丹东特区’的设想也在情理之中。”
时隔16年之后发布的《方案》，提到争取设立“丹东特区”的规划非常具体：以丹东为门户，倡导研究连接朝鲜半岛腹地、直达南部港口的丹东平壤首尔釜山铁路、公路及信息互联互通。谋划建设丹东港至符拉迪沃斯托克港陆海双通道，谋划丹东港经珲春口岸连通俄罗斯符拉迪沃斯托克港“辽珲俄”铁路新通道。协调丹东至朝鲜新义州至平壤公路新通道建设。
“丹东是我国对朝贸易的最大口岸城市，说它是中朝贸易重镇并不为过。”李家成说。
据丹东市政府官网披露的数据，目前，丹东已与100多个国家和地区实现经贸往来，尤其是对朝贸易进出口总额占全国对朝进出口总额的近70%，成为我国最大的对朝贸易商品集散地；而朝鲜也成为丹东最大的贸易伙伴，对朝贸易额占丹东对外贸易总额的80%。
“2017年联合国通过了对朝鲜实施新制裁决议后，丹东港开始禁止停靠朝鲜船只。受此影响，丹东当年的外贸萎缩得非常厉害，已经严重影响到地方经济的发展。”李家成说。
2017年，丹东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显示，2017年全年外贸出口总额161亿元，比上年下降2.3%，增速位居全省第10位；进口总额70.3亿元，下降28.1%，增速位居全省第12位。
根据今年1月发布的《丹东沿海经济带三年攻坚计划(20182020年)》，2020年丹东将建设成为东北振兴沿边开发开放先导区、东北东部出海主通道、区域性物流中心、东北地区重要旅游目的地和生态宜居滨城。
丹东的 “野心”显而易见：成为东北复兴、辽宁发展的主力军。
“今年以来金正恩3次访华，中朝经济合作也要相应跟上，这是辽宁省提出争取国家设立丹东特区的一大缘由。”李家成说。
6年前中朝两国在丹东附近合办“经济区”
其实，在丹东设立“特区”，早在6年前就进行过实践。
2012年，中朝经济区开发建设期启动，中朝黄金坪、威化岛经济区首先从黄金坪岛的开发建设开始。
黄金坪经济区位于朝鲜平安北道鸭绿江下游，面积约为14.4平方公里，西北与中国辽宁省丹东市新城区相连，距在建的新的中朝鸭绿江公路大桥约4公里，具有沿边、沿江、沿海的独特区位优势。经济区至朝鲜新义州的水上航线，则是连接朝鲜半岛和欧亚大陆的重要通道。
2012年8月14日经济区管委会在北京宣布正式成立，管委会作为两国政府共同设立和任命的管理机构，是经济区的权力机构，对经济区统一领导、统一管理。
据介绍，黄金坪经济区的产业定位为服装加工、电子信息、现代高效农业、文化创意及商贸服务等产业。
时任黄金坪经济区管委会主任卢秉宇当时接受《中国经济周刊》采访时介绍说，经济区将利用朝鲜的劳动力优势和丹东服装产业规模、技术、人才优势，打造服装加工产业基地；同时，还将依靠大连等城市重要的软件和服务外包产业基地，充分利用朝鲜丰富的软件人才资源发展电子信息，尤其是软件服务产业。
由于黄金坪经济区的土壤特性与丹东的情况极为相近，丹东有现成的全国闻名的旅游观光农业示范点，所以现代高效农业也成为特区的重点产业之一。
不过，最受经济区欢迎的应该还是高新产业。朝鲜颁布的经济区法明确规定，对投资基础设施建设、高新技术产业以及生产具有国际竞争力产品的企业给予特别奖励。
“我们将建立以保税区为重点的仓储物流中心、双边贸易和转口贸易区、金融投资服务中心。鼓励国有和民营投资参与黄金坪经济区商贸服务设施建设，鼓励中国相关银行到经济区设立分支机构。”卢秉宇当时对《中国经济周刊》记者说。
尽管是朝鲜国土，但作为“特区”，黄金坪经济区将实行免签证，即在黄金坪经济区内，外国人和车辆可持护照或可代替护照的出入证明，从规定的通道直接出入经济区，无需签证；生产经营所需的物资、出口的商品等也均不征收关税。
经济区的外汇政策也非常灵活，中国的人民币和朝鲜的朝鲜圆均可在经济区内流通，中国和朝鲜的银行可以设立分支机构等；外汇可以自由汇出或汇入，合法利润和其他所得汇往区外不受限制。
记者当年在采访时了解到，管委会成立后，已经根据经济区法规定，推出了更为具体和更有吸引力的投资优惠政策。例如，企业所得税率为决算利润的14%，享受特别奖励的企业所得税率为决算利润的10%；经营投资10年以上的特定企业可以享受减税、免税的优惠待遇；将利润进行再投资、增加注册资本或新设企业且经营5年以上的，可申请退还再投资部分已缴纳的50%所得税；对基础设施部门再投资的，可申请退还再投资部分已缴纳的100%所得税税款；等等。
“中朝黄金坪经济区开发建设的同时，丹东市也做了专项的对接规划，设立了中朝黄金坪特殊经济‘配套区’。” 时任丹东市委书记戴玉林2012年曾对《中国经济周刊》记者介绍说，“丹东要利用自己的特殊区位优势和现有条件，在对朝经济区合作中扮演桥头堡和大通道的作用。”
2013年初，该经济区因诸多因素停摆，至今尚未重启。
要想设立丹东特区还需解决诸多难题
不过，要想设立丹东特区，吸引外部资金、企业，当地还面临着一大难题营商环境不佳。
丹东市临港产业园区产业发展管理委员会一位官方人士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丹东市没有大型企业，开发区基本上都是中小民营企业，占全市市场主体总量的95%以上。
不少外地企业，并不看好丹东。
北京三幸环球光学有限公司董事长李小丹，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丹东人。2011年，李小丹投资建立丹东新区视光产业园。根据合同规定，2012年3月6日，视光产业园分别缴纳了1675万元工业用地的土地出让金和6873万元商业用地的土地出让金。“合同白纸黑字写的是工业用地和商业用地走招拍挂，先买后返。172亩地我们交了钱了，扔进去近9000万元。到目前，86亩商业用地一户都没有动迁，86亩工业用地迟迟不给办理开工许可证，政府该返的钱大部分也没返，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搪塞。6年多了，现在还在跟政府交涉。”李小丹告诉《中国经济周刊》记者，在丹东跟他有同样遭遇的企业有19家，共100多亿元在丹东新区的投资拿不回钱来。
“丹东要想成为特区，在营商环境方面还有很大提升空间，要努力改善，否则建设特区没戏。”李小丹说。
在目前全国的7个经济特区中，深圳一枝独秀，远远将其他几个特区甩在身后。深圳特区的成功靠什么？
李小丹认为“人才”最重要，“深圳特区的实践证明，特区能不能建成，除了有好的政策以外，最关键的是人才，人是第一要素，能不能像当年深圳一样，涌入大量优秀的国内外人才。”
除了引进人才，在中国科学院沈阳自动化研究所所长助理李明看来，科技创新对丹东发展也是关键因素。他对《中国经济周刊》记者介绍说，集应用技术研究、科技成果转移转化、科技企业孵化等多功能于一体的中科院丹东产业技术创新与育成中心已见雏形，先后引进中科院11个研究院所的14个项目入驻中心并注册成立了新的企业，进行研发孵化、技术创新、产品育成和企业育成，初步形成了研发、孵化、产业化的发展模式。
辽宁大学辽东问题教授李家成认为，资本也很重要，“丹东要想成为特区，招商引资不单单是基于中朝之间的合作，还要把韩国、日本、美国、欧洲等国家的资本吸引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