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①:云南省普洱市江城哈尼族彝族自治县,一头成年亚洲象和小象在活动。郑 璇摄
图②:云南省普洱市南岛河片区热带雨林,这里是野生亚洲象活动的重要通道。子 涵摄
图③: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亚洲象救护与繁育中心,“象爸爸”熊朝永与小象“景景”偎依在一起。胡家伟摄
图④:云南省普洱市思茅区与江城哈尼族彝族自治县交界处,野象在曼老江里戏水玩耍。周智韬摄
编者按:历时124天,行程1400多公里,去年云南“短鼻象群”北上南归之旅,让亚洲象受到前所未有的关注,也让全世界看到了中国保护野生动物的成果。在全球大象数量不断减少的背景下,过去近40年间,我国野生亚洲象的种群数量从180头增至300头以上。
本版深入报道北上南归亚洲象的最新情况及中国保护亚洲象的不懈努力,展现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取得的历史性成就。新征程上,同心协力,久久为功,扎实推进生态文明建设,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美丽家园定将越来越美。
北上南归的象群近况怎么样?我国亚洲象种群数量为何持续增长?如何更好实现人象和谐共处?
最近,记者来到我国亚洲象的主要栖息地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和普洱市深入采访。
北上南归亚洲象状况良好,对野象活动密切监测、加强预防
自去年底“短鼻象群”回到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后,西双版纳州林草局和保护区的监测员们,一直密切关注着象群动态。目前,这15头亚洲象分散在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的勐养子保护区内活动。
“我们监测发现,去年在墨江出生的象宝宝体格大了约1/3,今年刚出生的幼象也大了一圈!”西双版纳州亚洲象保护管理中心副主任王斌说,“象群目前身体很健康,旅途中出生的象宝宝逐渐长大,已经拥有一定的独立生存能力。”
国家林草局副局长李春良介绍,北上南归的亚洲象,目前过着悠然自得的生活。在北移途中生下的象宝宝非常健康,当时生下来的时候是100公斤左右,现在目测重量已经达到了300公斤。
云南是我国野生亚洲象唯一栖息地。在云南,野生亚洲象的种群数量增加到300头以上。密切监测、加强科研、开展救护和繁育,一系列举措使亚洲象得到有效保护。
“当红外相机捕捉到野生动物的身影后,系统能自动进行物种识别,准确率达97%,一旦确定为亚洲象,预警系统直接连通附近村庄的广播,1分钟内就可以通知村民注意安全。”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护局勐养管护所关坪管护站站长杨帆说,关坪片区这样的红外预警相机超过100台。
“每个村都建了野象活动信息群,野象动态信息会汇总至西双版纳州林草局的亚洲象监测预警平台,平台收到信息后及时调度预警。”勐养管护所野象监测员郑清元打开手机上的预警平台APP,向记者演示——卫星地图上,不同象群的活动情况、数量、所处方位一目了然。
随着监测预警网络不断完善,我国绝大多数野生亚洲象群都已实现群体识别。王斌告诉记者,通过向群众普及亚洲象监测预警平台,可以有效引导群众避开亚洲象活动区域,减少人象相遇的概率;同时,对于无序外溢的亚洲象,相关部门采取管控措施,尽可能避免亚洲象进入城市、集镇等人员密集区。
西双版纳州景洪市大渡岗乡香烟箐村群山环抱,是距离保护区最近的村庄之一。前些年,野象时不时到村里寻找食物,影响群众生产生活,危及群众生命财产安全。2016年,香烟箐村成为防象工程的试点村,依随周遭山势,村里建起了防象围栏,围栏长度超过1300米。
“过去我们见到大象都远远地躲开。如今有时大象来到围栏外,我会抱着小儿子远远地看野象,小孩子特别喜欢!”村民冯应萍说。不少村民或到两公里外的旅游景区野象谷上班,或开农家乐增收致富。全村人均收入高于大渡岗乡其他村寨,成了人象和谐共处村寨。
减少人象遭遇,最大程度避免野象伤人。当地林草主管部门持续主动防范,从保护区搬迁了10个村寨,在亚洲象活动区域村寨周围设立安全警示牌,架设电围栏、钢架隔离围栏,修筑防象沟、防象壁,安装太阳能防象灯,防范亚洲象进入村寨。
不少象群常年活动于村寨、农田周围,并根据不同农作物、经济作物成熟时节,往返于森林和农田之间。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科学研究所所长郭贤明介绍,亚洲象的“食谱”从20世纪80年代的100多种扩充到了如今的400多种,尤其偏爱水稻、甘蔗、玉米等种植作物。
针对野生动物肇事情况,云南省首创野生动物肇事公众责任险,在精确测算亚洲象分布区域群众种植农作物合理收益基础上,去年西双版纳州、普洱市投保金额超过5000万元。
强化亚洲象科学研究,大力开展救护与繁育
“亚洲象的主要食物是禾本科植物,排出的粪便是很多中小型野生动物的食物,也为植物种子传播提供途径。大象在密林中踏出的象道,还能促进动物扩散。”中国科学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动物行为与环境变化研究组博士后李立立说。保护亚洲象不仅保护了这个物种,也是维持森林生态系统平衡的重要举措。
了解亚洲象,才能更好保护。2019年,国家林草局成立亚洲象研究中心,在亚洲象行为学、遗传学、栖息地等方面,开展了专项科学考察。随着亚洲象保护不断深入,国家林草局会同多个部门及科研单位,正在开展栖息地适宜性分析、遗传多样性调查等研究,为保护亚洲象提供科研支撑。
如何让受伤野象得到科学有效的救助?这是野象分布区面临的一个课题。
“每天给它们洗澡,清理粪便,带着遛弯。”西双版纳州亚洲象救护与繁育中心护象员陈继铭已在这里工作了14年,“野象谷里传出来象鸣,我一听就知道是哪头象的声音。”
亚洲象救护与繁育中心2008年建成,是国内仅有的以亚洲象救护、救助和繁育研究为主的科研基地。
7年前,小象“羊妞”被送到这里时,已处于休克状态。刚出生的“羊妞”因脐带感染导致腹腔大面积溃烂,并伴有心衰等症状,被象群遗弃。
对当时的场景,陈继铭记忆犹新:“我们几个护象员用心照料,专家团队会诊,制定诊疗方案,3个羊奶妈每天供羊奶,‘羊妞’身体逐渐好转。”如今“羊妞”健康活泼,成为野象谷的明星象,在互联网上有100多万粉丝。
野象救助是一项复杂的任务。到达现场后,专家会先评估野象健康状况,如果伤势不重,包扎处理伤口后就让它回归自然;如果伤势过重,则必须带回救护中心照料。这些年来,救护中心救助了一批受伤野象,护象员给它们取名叫然然、小强、龙龙……
多年来,亚洲象救护与繁育中心的工作人员,先后参与野生亚洲象救护、救助20多次。陈继铭、熊朝永等护象员们经常去周边的学校、村庄开展科普,讲解有关大象的知识,增强大家的生态环境保护意识,共同促进人象和谐。
推进栖息地保护修复,高质量创建亚洲象国家公园
随着保护力度持续加强,野象活动范围扩大成为趋势。云南大学生态与环境学院教授陈明勇表示:“只有推进栖息地修复,才能尽量避免人象冲突,实现人象和谐共生。这不仅需要调整保护区的保护策略,也离不开国家公园体制的探索和地方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型。”
监测数据显示,西双版纳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森林覆盖率,由上世纪80年代的88%提高到现在的95%以上。森林郁闭度提高,导致亚洲象主要食物野芭蕉、粽叶芦等林下植物减少,逐渐演替为野象不可食用的木本植物。这让象群逐步活动到保护区外,频繁进入农田地和村寨取食,增加了与人类接触的可能性。
在自然保护区附近选择适宜林区,建设亚洲象食物源基地,成为新的尝试。在景洪市关坪村小田坝,记者跟着护林员王小安,穿越5公里热带雨林,来到当地的亚洲象食物源基地,“这里离村庄远,野象来这里就能少去村子。”
地处山谷,视野开阔,满眼都是嫩绿的草。“象草、粽叶芦、构树……都是亚洲象爱吃的食物。3年前这里被划定为亚洲象食物源基地后,我们三四十个人用了两个多星期才建好。经过3年养护,终于有了今天的模样。”王小安告诉记者。两公里外有一头独象,8公里外有个16头象组成的象群,它们时不时前来觅食。
西双版纳州先后在尚勇子保护区的南墩、冷山河区域,以及勐养子保护区的关坪、莲花塘区域等地,进行了食物源基地建设。目前,全州亚洲象食物源基地已有8000亩左右。
为保护好亚洲象及其栖息地,“十四五”以来,云南已投入亚洲象保护资金近2亿元。去年7月,国家林草局与云南省政府召开亚洲象国家公园创建工作座谈会,高质量推动亚洲象国家公园创建。根据云南省林草局编制的《亚洲象国家公园创建工作方案》,国家公园创建的主要目标是保护热带雨林、加强亚洲象种群及其栖息地保护、缓解人象冲突矛盾。
对人象生活重叠的土地和人工集体商品林等,云南省计划纳入国家公园一般控制区,实行“种植有补助,损害有补偿”的政策。“如今亚洲象食谱拓宽,将人象生活重叠的区域纳入国家公园一般控制区,有助于实现当地居民收入增加和亚洲象保护共赢。”西双版纳州林草局副局长刀建红说。
“人象冲突的本质是人与象产生了对土地、食物和水等生态资源的竞争。在中国,保护亚洲象需要实现‘人象共存’。这是巨大的挑战,但中国正在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西班牙籍中国科学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研究员康牧飒表示,在保护野象方面,中国走在了世界前列。正在规划建设的亚洲象国家公园将进一步促进人象和谐。(记者 杨文明 沈靖然)
《人民日报》(2022年10月03日07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