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妓,顾名思义,就是男性娼妓,古时叫“兔子”、“小唱”,即“小娼”。也有称之为“小手”的。后称为“像姑”,即像姑娘的意思。后谐音为相公,自称“堂名中人”。寓处称“相公堂子”或“下处”。
而男性间出卖肉体,性交易的相公业,以明清为盛,以优伶为主要从业对象。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中言:“明代虽有教坊,而禁士大夫涉足,亦不得狎妓,然独未云禁招优。达官名士以规避禁令,每呼伶人侑酒,使歌舞谈笑;有文名者,又揄扬赞叹,往往如狂酲,其流行于是日盛。清初,伶人之焰始稍衰,后复炽,渐乃愈益猥劣,称为‘像姑’流品比乎娼女矣。”
而相公业最发达集中的地方在哪里呢?——京城八大胡同。
洪烛文中有“所谓八大胡同,并非某一条胡同的名称,而是由八条胡同组成的”之说,并举那首将胡同细名包括在内的咏八大胡同诗一首为证。然作为一个特定名词,人们固然可以举出八大胡同所包括的八条街巷名称,但也不必过于拘泥,实际只要知其大致范围即可。如《都门识小录》中言“八大胡同又名十条胡同,以该处大小巷计之,有十条也”。可见胡同建筑、街巷、胡同名称自明至清多有变迁,说法不一,作为一个区域名称看待“八大胡同”似更好些。大致宣武门、正阳门外,大栅栏、煤市街以西,琉璃厂以南,虎坊桥以北,以韩家潭为首,附近十数条胡同范围内。
我们来看看作于道光八年的《金台残泪记》讲述一个破败了的“老斗”(同性恋嫖客)回顾昔日繁华的眷恋:“王桂官居粉坊街,又居果子巷。陈银官尝居东草场。魏婉卿尝居西珠市。今则尽在樱桃斜街、胭脂胡同、玉皇庙、韩家潭、石头胡同、猪毛胡同、李铁拐斜街、李纱帽胡同、陕西巷、北顺胡同、广福斜街。每当华月昭天,银筝拥夜,家有愁春,巷无闲火,门外青骢呜咽,正城头画角将阑矣。尝有倦客,侵晨经过此地,但闻莺千燕万,学语东风,不觉泪随清歌并落。嗟乎!是销魂之桥,迷香之洞邪?”再看:齐如山先生在《齐如山回忆录》中所说:“私寓又名相公堂子。在光绪年间,这种私寓前后总有一百多处。光绪二十六年以前四五年中,就有五、六十家之多。韩家潭一带没有妓馆,可以说都是私寓。”
可见八大胡同在娼妓业繁盛之前,相公业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相公堂(或称下处、私寓)、相公(或称像姑、私房、老板、兔子〔俗骂男孩“小兔崽子”便从这来,人多未知其恶毒也〕)、老斗(玩弄相公者,年长或称干爹),这些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买卖体系。
让我们先看看相公堂的外景。《侧帽余谭》载:“门外挂小牌,镂金为字,曰某某堂,或署姓其下。门内悬大门灯笼一,金乌西坠,绛蜡高燃,灯用明角,以别妓馆。过其门者无须问讯,望而知为姝子之庐矣。”再进入相公堂内看看。写于嘉庆十五年(1810年)的《听春新咏》曾载:“小庆龄、三庆部。色秀貌妍,音调体俊,寓居樱桃斜街之贵和堂。”(樱桃斜街与李铁拐斜街、韩家潭、五道庙交汇)这贵和堂“座无俗客,地绝纤尘。玉轴牙签,瑶琴锦瑟。或茶熟香清,或灯红酒绿。盈盈入室,脉脉含情。花气撩人,香风扇坐。即见惯司空,总为恼乱。拟诸巧笑之章,当嫌未尽”。《燕京杂记》:“优童之居,拟于豪门贵宅。其厅事陈设,光耀夺目,锦幕纱厨,琼筵玉几,周彝汉鼎,衣镜壁钟,半是豪贵所未有者。至寝室一区,结翠凝珠,如临春阁,如结绮楼,神仙至此当迹矣。”
然后我们看看这堂寓下处的诸种活动吧。《清稗类钞》言之甚详:伶人所居曰下处,悬牌于门曰某某堂,并悬一灯。客入其门,门房之仆起而侍立,有所问,垂手低声,厥状至谨。俄而导客入,庭中之花木池石,室中之鼎彝书画,皆陈列井井。至此者,俗念为之一清。
老斗饮于下处曰喝酒。酒可恣饮,无热肴,陈于案者皆碟,所盛为水果、干果、糖食、冷荤之类。酒罢,啜双弓米以充饥。光绪中叶,酒资当十钱四十缗,赏资十八缗,凡五十八缗耳。其后银价低,易以银五两。银币盛行,又易五金为七圆或八圆,数倍增矣,然犹有清益者。
老斗与伶相识,若以数数叫条子矣,则必喝酒于其家。或为诗以纪之。中四语云:“得意一声拿纸片,伤心三字点灯笼。资格深时钞渐短,年光逼处兴偏浓。”拿纸片者,老斗至下处,即书笺,召其他下处之伶以侑酒也。点灯笼者,酒阑归去时之情景也?
老斗之饭于下处也,曰摆饭。则肆筵设席,珍错杂陈,贤主嘉宾,即醉且饱。一席之费,辄数十金,更益以庖人、仆从之犒赏,殊为不赀。非富有多金者,虽屡为伶听嬲,不一应也。
老斗之豪者,遇伶生日,必摆饭。主宾入门,伶之仆奉红氍毹而出,伶即跪而叩首。是日,于席费犒金外,必更以多金为伶寿。 座之客,且赠贺仪,至少亦人各二金,伶亦向之叩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