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腾越路进入杨浦滨江地带,穿过发电厂旁一个人造的“森林迷宫”,就来到一座断壁残垣之前。绿树掩映下的墙面上写着:“1920,大康纱厂”。
“这片小树林是大康纱厂的旧址,原来的厂房已经拆除,只剩下这一面墙壁。”定海叙事展策展人曹橗告诉记者。纱厂的物理建筑已经不在,但它所承载的历史记忆却被保留了下来。
日前,杨浦区定海叙事展在位于杨树浦发电厂的杨树浦驿站电厂党群服务站正式开放,市民游客纷纷来到这两根曾作为“进入上海标志”的电厂大烟囱下“打卡”,寻找街区记忆。
一面不为人知的墙
隐匿于滨江丛林中的一面墙,是纱厂最后的印迹。
沿着钢铁的旋转楼梯走上杨浦滨江最高的驿站,大烟囱的工业时代机器与沿江壮观的输煤廊架映入眼帘。驿站的二楼和三楼空间连接着发电厂的主体部位和输煤管道,曾经是燃料运输的路径,如今变成了展厅,供游人穿梭行走。
展览将持续到12月31日,接受个人和团队预约参观。展览分4条叙事线:“我”的红色足迹、“我”的百年厂牌、“我”的弄堂烟火和“我”的“秀”带未来。而这个“我”,就是指杨浦定海地区。
定海路街道的名字源于通向黄浦江的一条定海路。20世纪初,工部局在公共租界修筑道路,当时工部局由英国人掌控,许多路名都以英国殖民地命名,定海原来的名字是马来西亚沙巴地区的首府山达刚,1915年改为以浙江省定海县命名。
定海作为上海沪东工业区的启航地,是中国近代工人运动的发祥地。20世纪初,赫赫有名的大康纱厂、裕丰纱厂、杨树浦发电厂、杨树浦煤气厂等都位于定海路街道辖区内。当时的工人阶级受到压迫,在中国共产党的带领下发起了大规模的工人运动。
1925年的大康纱厂罢工就是其中之一。1925年2月14日,位于定海沈家滩的大康纱厂发起“上海日商纱厂工人二月同盟大罢工”。在工人罢工的同时,妇女领袖向警予带领后援会的会员上街公开募捐,支援罢工工人。
“当年的大康纱厂厂房已不复存在,只在沿江地带保留了这样一面墙。我们通过采访当年工人的故事,收集到了许多老照片和旧物,用影像和实物还原了当年的历史事件。”曹橗说,所谓“叙事展”,就是让工人和居民自己的回忆和物件来进行历史叙事。
一张穿越时空的手绘
定海路街道自2017年开始大规模地收集社区的记忆,一张张居民调研表发到家家户户,街道工作者走进居民家中做访谈,记录居民的口述历史,并在此基础上进行学术挖掘,形成了一幅手绘定海街区历史地图。
在收集到的300多份调研表中,有的居民描写了曾经生活过的老房和弄堂的历史,有的回忆了自己人生中有重要意义的事情,其中一位居民还发过来一幅手绘的画。这位老居民是国棉十九厂的“厂二代”, 爷爷是纱厂的中层技术人员,她自己也在厂里工作到退休。
平凉路2767弄,是他们祖辈三代曾居住过的纱厂生活区。她把当年生活区的布局和街区环境,通过手绘画的方式画了出来。“职工宿舍楼的北面是医院、十九厂托儿所,南面是各种俱乐部,有足球场、网球场和游泳池。沿着平凉路上,分布着幼儿园和学校,我们的孩子都在这里上学……”手绘图上简单的黑色线条里,融进了老居民往日的美好旧时光。
一条“名不符实”的弄堂
20世纪80年代,电视剧《穷街》让定海路街道走进大众的视野,尤其是定海沈家滩里挂着居民晾晒的“万国旗”的弄堂,成了那个时代的影像记忆。
在定海形成的早期村落里,姓沈的人家是经营海上运输的,兴盛时候有近百条大船。船桅杆上挂着沈家的旗帜,沈家滩由此得名。1889年,有个聪明的商人在沈家滩建了一座大花园,东至腾跃路,西至平定路,南临黄浦江,北至杨树浦路,花园有假山,登上山顶,可以看见黄浦江的美景。
“沈家滩大弄堂”在当地很出名,但如今鲜有人知道“大弄堂”到底在哪里。在寻访过程中,曹橗还记得第一次走进沈家滩的情景:“沈家滩的弄堂都很狭窄,有如‘一线天’。”一位居民告诉她,其实“大弄堂”原本并不是这样的。
“我的爷爷过去是杨树浦电厂的职工,在沈家滩自己搭建了‘滚地龙’。”滚地龙是一种在棚户区里常见的用竹子和木头结合草泥建造起来的简易房屋。“后来,爷爷把房子传给了父亲,父亲又传给了我。”老居民说,“小时候的弄堂很宽敞,工人在这里办识字班,车子在弄堂里穿行。后来伴随着人口增长,每家每户都在家门前搭建了房屋,老房子‘长大’了,弄堂就变窄了。”
叙事展里的每一件旧物品、老照片旁边都配有二维码小卡片,参观者扫描二维码就能听到详细解说。而这些解说词正是由定海的居民、企事业单位员工、学校老师和学生等生活、工作在定海的人所录制,让游客在看展览的时候听得到“定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