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有过这样的打车经历——坐进出租车后，车头本应放着出租车驾驶员资格证的位置空空如也，或者证件照片与司机样貌不相符，而且通常伴随有司机的议价、拼客行为。如果有，那十有八九是碰到“非编”司机了。
根据广州市交委执法局统计，今年截至5月20日，该局共立案查处“非编”营运违章1525宗，占立案查处出租车违章总数的31.5%，超过议价拒载违章的29.5%，排名违章查处案件第一位。这也说明了，“非编”司机泛滥，已经成为广州出租车行业的“老大难”问题。
在专家看来，“非编”司机屡禁不止，直接原因是企业的监管不力，而更深层原因则为行业吸引力下降、分配制度多年未改革、行业对个体司机不够开放等。要解决这个问题，除了加强监管外，还需在相应改革上迈出更大的步伐。
南方日报记者余秋亮 宾红霞 黄舒旻 策划统筹：余秋亮
“非编”运营现象严重背后原因是行业吸引力下降
“这个市场都被他们搞坏了！”讲到“非编”司机，在广州开了十三年出租车的黄师傅满肚子怨气，“很多企业为了让闲置的车开起来赚钱，对这些司机‘睁只眼闭只眼’，拒载议价也不管，逐渐这些坏风气就传遍了整个行业。”
所谓“非编”司机，多为出租车司机私下违规雇用的“临时工”，用来帮自己“代班”运营。他们未经培训考核上岗，甚至根本未取得相关从业资格，极易引发服务质量和安全隐患问题。
为何“非编”运营现象如此猖獗？从出租车行业兴起至今，一台的士两人轮班就是常态。但去年7月10日，广州市出租车协会数据显示，广州全市2.2万辆出租车已有大约2000辆停运，大约5000辆出租车长期只有一名司机运营，广州全市出租车司机缺口已高达1万人。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市民对于出租车需求的旺盛。根据广州交通运输月报，2018年1月、2月、3月出租车日均客运量分别为168万人次、157万人次和176万人次。更明显的现象是：在珠江新城或各大商圈等人流密集的地方，十几个人“争”一辆出租车的情况比比皆是。
高额的行业缺口背后，是行业总体收入的不理想。经过多年发展，出租车行业早已不是当年的高薪行业，即使是前段时间进行出租车运价调整，也有司机坦言：“一个月收入多1000块钱，也就是六七千块钱，每天要跑十几个小时，不如转行干其他事。”
一边是市民投诉打不到车，一边是企业空车无人开。双重压力下，纵容“非编”司机上路就成了部分企业选择的方案。“出租车没人开，企业就赚不到钱。为了多收份子钱，企业对于‘非编’司机也就会有放任自流的态度，默许其存在。尤其在几年前网约车最火的时候，这已经是行业的‘潜规则’了。”一名行业人士对记者说。
甚至司机自身也会“钻空子”。此前曾有出租车司机向记者承认，自己就是单班车司机，每天跑八九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就以每月5000块钱“转租”给其他人。“自己每个月开车收入五六千，收租也有5000，月收入就有一万多了。”至于对“租”出租车的人员的资格审核以及后续管理问题，该名司机回答，“一般都是租给自己的老乡或者好友，只要不出大的差错，公司一般不会采取措施。”
各地出台条例约束“非编”行为处罚“加码”能否奏效？
“‘非编’司机提供运营服务，会对行业造成诸多问题。”广州市交委执法局一名工作人员对记者表示，“一方面，他们由于未参加培训，司机自身业务素质不高，运营过程中时常存在不认路、绕路等问题，服务质量差；另一方面，他们由于缺乏出租客运企业监管而无所顾忌，容易产生议价、拒载等严重侵害乘客合法利益的恶劣行为。”
对于这一“顽疾”，广州市在近日公示的《广州市巡游出租汽车客运管理条例（草案征求意见稿）》中采取的做法是——加强监管，重罚惩处。
根据规定，出租车企业须将有关设备以及数据库接入政府监管平台，向政府监管平台实时报送车辆、驾驶员、卫星定位装置相关数据、车辆和驾驶员对应信息等相关运营信息，同时，保证本企业巡游出租汽车由取得《巡游出租汽车驾驶员证》并注册在本企业名下的驾驶员运营。
而在违章惩罚方面，该意见稿的处罚标准是现行标准的十倍：发现“非编”运营的，由交通行政主管部门责令驾驶员停止经营，并处以1万元以上3万元以下的罚款，同时企业或将车辆交由“非编”司机驾驶的驾驶员，也将处以每宗5千至1万的罚款。
记者梳理国内其他城市的应对办法，发现也多为通过规章制度约束。如北京明确出租汽车企业若使用无营运资格证件、被暂扣营运资格证件的驾驶员或者非本单位的驾驶员驾驶车辆营运，将被处以最高两万元的罚款，同时停业整顿3天至7天。
杭州一旦发现“未取得或者使用伪造、涂改、无效的客运出租汽车驾驶员服务资格证，从事客运出租汽车营运活动的，没收违法所得，并处以一千元以上三千元以下罚款”，同时对企业处以一千到三千元的罚款。
除出台条例之外，各地也在执法上加强监管。2017年，上海市共查处驾驶员无从业资格证案件1196件，共查处并吊销149名出租汽车驾驶员从业资格证。
而这也是广州出台条例外采取的另一项措施。近年来，广州市交通执法部门强化日常路检路查，尤其加大夜间及上下班高峰期时段的执法力度，通过在全市主要交通枢纽、地铁口、商圈及旅游集散地周边等市民搭乘出租车需求集中区域，实施“守点+巡查”相结合的保障模式开展打击，仔细排查每一辆受检出租车司机的从业资格及服务资格证件，严厉查处“非编”司机营运行为。
不仅如此，市交通部门还开展出租客运企业监督检查，督促企业落实主体责任，认真开展“非编”司机清理，不断规范经营；为司机创造良好的从业条件，吸引司机回流出租汽车行业，拓展司机招聘渠道，组织司机做好从业知识培训和资格考试工作，从源头杜绝“非编”司机违规经营。
既然“非编”司机现象普遍，那是否能将这部分人转为“正规军”呢？对此，有专家对记者表示，有相当多“非编”司机之所以不入“编”就是为了暗中逃避交纳企业“份子钱”，提高自身收入。从这个角度出发，此方法可行性不大。
建议
改革司企分配制度提升出租车行业吸引力
在“重罚+加强源头监管”的执法思路下，广州出租车“非编”运营现象，其实已有了一定程度的遏制。根据市交通部门去年6月通报的数据，广州去年上半年查处超过2500宗“非编”违章。而今年截至5月23日，共查处“非编”违章的数量为1596宗，相较去年同期已有较大幅度下降。
不过，在行业专家看来，广州出租车的“非编”运营查处数量，仍处于“不健康”的状态。如在今年5月18日的一次集中整治行动中，市交委执法局共检查出租车956辆，其中涉嫌“非编”运营的有89宗。“换算下来，全市或有近一成的出租车交由‘非编’司机驾驶。这是一个很高的比例了。”该专家说，“所以这些方法只是治标，但却不能根治这个问题。”
“非编”运营现象如何根治？有观察人士认为，改革司企分配制度，提升行业吸引力或将是办法之一。
该不愿透露姓名的行业人士表示，在现有固定的“份子钱”制度面前，司机和司机之间的收入差异难以建立，从来不拒载议价的好司机和总是拒载的坏司机，面对的份子钱基本一样，份子钱不会因为表现好而下调，收入拉不开差距。这就会导致行业风气逐渐变差，部分优秀司机“转行”，造成司机短缺，并将进一步导致企业为了利益，“默许”非编司机开车的后果出现。
记者了解到，国内已有部分公司试水新的分配制度。如福州华榕出租车公司在去年试验“基本定额加运营公里成本”。的哥每天固定要缴纳的份子钱，便从200多元降至80元左右，一名的哥每月的收入最少能增加1000元，由此吸引不少老司机回流。
去年8月，广州市白云出租车公司也表示，该司已开始试点新型司企分配模式，通过试行“工资+动态补贴”的新型司企收入分配模式奖励好司机。服务越好，补贴越高，每辆车每月最高能领到1000元。
此外，“凿开出租车公司利益保护壳”，允许符合条件的个体户获得出租车新运力指标，“自负盈亏”，也被认为是解决“非编”运营问题的方法。
有专家对记者表示，司机个体经营出租车以及出租车企业小型化在国际上非常普遍。而国内大部分地区采取的“公司制”，由于企业为了“逐利”，往往只是充当“收取承包费”的角色，难以负起监管的责任，因此“非编”运营、拒载、议价等现象层出不穷。而在个体制中，司机既是运营主体，也是责任主体，其违章运营的成本会大大提升。在此情况下，其服务质量也会得到较大提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