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杨飞飞，今年他当选全国人大代表，而且在新华社发表的56个民族代表图集中代表‘汉族’，说明除了有头脑和体力，面貌方面我们富士康同仁也不输别人。”
6月6日，在庆祝富士康30周岁生日的“三十而立·智造未来”实体经济与数字经济融合发展高峰论坛上，富士康集团总裁郭台铭为大屏幕中的年轻人点赞——视频中一个沉稳干练的年轻人正专注地操作仪器。
这已经不是郭台铭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为杨飞飞点赞。就在2个多月前，他还专门抽空到富士康龙华园区，全程听完杨飞飞参加全国两会的心得体会报告会。
事实上，杨飞飞早已是这家全球最大电子产业科技制造服务企业的名人。从2003年入职至今15年，杨飞飞从一名农民学徒工起步，靠着强烈的创新意识，一路从集团技术能手成为全省、全国劳模，再到当选为深圳史上第二位农民工全国人大代表，其故事早已在富士康全国各厂区广为流传。
“杨飞飞的成长轨迹是‘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的最好注解。”富士康员工李莎说。而杨飞飞则觉得自己很幸运，谈及对这座城市的最大感触，他说：“深圳的创新速度太快了，公司的技术人员每年、每月甚至每天做的东西都不同。可以说，扎根深圳，我们每天都在努力创新。”
从学徒到技术能手
三次在集团万人产品创新竞赛夺冠
杨飞飞出生于江苏南通石港镇，是家中独子，受父亲影响，从小就喜欢捣鼓各种机器、零件，家里的收割机、手扶拖拉机是他的“最爱”。哪个零件坏了、哪个机器部件需要保养，总要自己先动手研究一番。
看到杨飞飞对机械感兴趣，动手能力又强。初中毕业后，父亲便把他送到当地的南通机械加工学校学习模具钳工。沉浸在锉刀、榔头、锤子的世界，杨飞飞开始了打磨技艺之路。
2003年，富士康公司来学校招工，毕业班60多人，仅有5名学生被录用，杨飞飞是其中一个，被分配到龙华园区上班。刚开始，从未出过远门的杨飞飞颇为忐忑，所幸带他的师傅黄道财非常出色。“我对他很崇拜，很留心地观察他做事，期望自己也能像他一样成为出色的模具师。”同年底，杨飞飞开始独立操作两台国外进口精密仪器。
“一个月30天，我只休两天，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工作上。”但杨飞飞并不觉得累，因为“做得多就拿得多，我每月绩效基本都是第一，这样单位还会给浮动奖金，有时工资甚至赶超师傅，很有成就感”。
2007年下半年，年仅21岁的杨飞飞被提拔为加工课代理课长。同年10月，被派往晋城模具培训中心任为期6个月的助教。但3个月后，他被紧急召回。原来，他所带领的加工课80%都是新人，对比较复杂的零件不知如何加工，异常率非常高，甚至导致客户投诉。
杨飞飞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开始重新安排工作，白天对每台机、每个人，甚至每个零件的加工方法都进行技术指导，晚上跟部属召开检讨会，分析工作中的缺失和需要改进的地方。有时候，他还要自制PPT，召开技术研讨会，提升团队技术水平。“这是一个非常艰难的过程，早中晚三班的工作都要督促、指导，每天晚上工作到七八点，回去之后还得处理晚班的异常情况。”杨飞飞说。但两个月后，加工课的异常率就从80%降到20%以下。
“头脑灵活，喜欢钻研技术，技术过硬，且积极主动攻克难题，无论是程序设计，还是治具改善，都有独到见解。”杨飞飞的一位部门领导说，2010年后，杨飞飞曾三次在集团机械加工技委会技术发表大会上，与万人竞赛，并夺得第一。其中一次是针对精密模具线切割装夹治具的改善方案，将人力劳动强度降低30%左右；另一次是对线切割床台快速装夹治具的研发，成功将产品品质和效率均提高30%，目前已在集团多家单位推广使用。
“我们的创新与研发单位不同，主要是优化工艺流程和改善辅助工具，目的是提升效率和降低成本。”杨飞飞说，身处改革开放前沿阵地深圳，企业也有强烈的创新氛围，绩效考核已不仅只做本职工作，更看重改善和创新能力。
从劳模到人大代表
“为农民工群体代言我的角色是‘桥梁’”
由于技术过硬、创新意识强，杨飞飞自入职第二年开始即陆续获得公司“绩优员工”“优秀技能之星”“鸿状元”“优秀主管奖”等称号，其所带团队也获颁“最佳班组奖”，同时也相继获评全省、全国的五一劳动奖章和全国劳模，直到2018年当选为第十三届全国人大代表。
在这届代表中，在深全国人大代表共有8名，32岁的杨飞飞是最年轻的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农民工代表。“我觉得能当选，一是有赖于集团的知名度，二是党建团建和工会的力量，三是外界加大了对农民工和技术研发人员的关注。”杨飞飞说。
此后，公司为他成立了人大代表联络室，建立了“杨飞飞代表群”，人事、行政、党工团、居委会、集团自媒体和媒体办等主管都被拉进群里，各职能单位也被要求要协助其做基层调研。不少工友专门找来，反映生活上的问题。“这是我履职的底气，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后来我提交的建议案也是此基础上形成。”
杨飞飞坦言，对于新身份的理解经历过一个转变，起初以为只是代表富士康员工，最多就是代表深圳广大务工者，后来才发现正确的理解应该是“代表全国的农民工”。“我怎么能代表那么多人？”杨飞飞一度担心，要站在国家层面考虑问题、向国家提意见，自己阅历不够，“责任和压力其实很大”。
会开完了，杨飞飞有了更清晰的认识。“我就是要最大限度的搜集农民工的心声、困难、需求、愿景和期望，并准确传递到国家最高权力机关，做好‘桥梁’和‘推进者’的角色。”杨飞飞说。
回到深圳后不到半个月，关于“十三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精神传达”的报告会在富士康举行，当着深圳厂区3100名一线员工和场外视频连线的其他城市厂区5000名员工，杨飞飞讲了参会的所思所感。
“不论是政府工作报告还是两院报告，‘改革’‘创新’都是关键词，我深深的感到国家对‘人才’的重视，对于创新驱动的重视程度更是史无前例。”
除了介绍参会情况，杨飞飞在报告中重点向工友们介绍了国家把着力点放在实体经济上，推动“实体经济+互联网”，发展智能产业，打造数字中国、制造强国和开展品质革命，以及降低个税、把无房员工纳入保障房范围，坚持“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坚持租购并举等政策。
既告诉工友公司转型方向是符合国家战略的，也回答了员工关注的切身问题，“我希望让大家对工作和生活都更有信心”。杨飞飞说，未来他将抽出40%的时间用在履职上，积极配合各级人大的学习和调研活动。“郭台铭也要求集团各层面配合和服务我这份工作，那天的报告会长达1小时40分钟，他全程都听完了，我很感动。”
从个人到群体
呼吁为农民工“赋能”转型为高技能工人
如今杨飞飞已经在深圳成家，而曾经因为舍不得家中独子、一直劝他辞职回老家发展的父亲在亲眼看到儿子作为技能之星接受集团高层颁奖，受到单位器重后，也改变了想法。“只要他选择的路是对的，我们都支持他。”杨父说。
对于自己的成长轨迹，杨飞飞觉得自己很幸运，但坦言并不是每个农民工都能像他一样。“深圳的创新速度太快了，公司的技术人员每年、每月甚至每天做的东西都不同。可以说，扎根深圳，我们每天都在努力创新。”来深务工15年，杨飞飞对此印象深刻，而这也给农民工带来挑战，如不跟上步伐，就可能被淘汰。
“深圳总是率先在全国进行产业转型升级，农民工也要随之转型为高技能工人，这需要政企校各方为他们‘赋能’，开展针对他们的有效培训，让农民工适应产业转型，有更多发展机会。”
在杨飞飞的观察中，农民工融入城市存在几大难题，一是没有掌握一定的技能，二是落户难，三是稳定就业难，四是住房条件改善难，五是保护劳动权益难。“其实要解决这些问题，‘能否获得一技之长’是先决条件，也是农民工在城市安身立命的基础和打开上升通道的钥匙。然而，农民工中接受过农业和非农职业技能培训的仅占32.9%，还不足三分之一。”
杨飞飞认为，要有效提升新生代农民工职业技能，政府应发挥主导作用，根据地区经济发展趋势、就业需求预测和农民工生存生活状况，牵头制定农民工培训中长期发展规划。
企业应担负起培训员工的责任，开展农民工岗前培训、在岗技能提升培训和转岗培训，长期与短期结合，技能与学历并举，通过实学、实验、实践、实战，培养有技术、有能力的产业工人。
“各级职业院校、成教学院、继续教育学院则可以接受企业委托，设立农民工技能培训基地，或者政府扶持员工密集型大企业建立培训教育平台，有条件的还可在厂区创建国家工业互联网试验基地和设置农民工创业孵化园。”杨飞飞说。
撰文 南方日报记者 张玮
统筹 吕冰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