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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不完的香蕉皮|无限杂思

时间:2021-01-19

作者:刘洪波(湖北仙桃人。长江日报评论员,高级记者。)

不是所有的物理学家都认为时间旅行是可能的。承认相对论带来的时间效应,接受高速运动带来时间膨胀,未必就接受人做得到在过去和未来之间任意来回。

霍金一直对时间旅行抱有怀疑和否定的态度。他认为几乎可以肯定,外星人是存在的,但我们应当隐藏自己,而不是给他们发送信息,暴露自己在宇宙中的位置。霍金说,欠发达文明遭遇先进文明,结果不会好,双方不是会成为朋友,而是欠发达文明将被先进文明毁灭。例如,随着地理大发现而来的,就是“土著”被欧洲人征服甚至杀戮,其资源被掠夺。外星人可能对我们毫不在意,这是最好,但也可能把地球资源抢劫一空并将人类清除。

穿越时间从未来到达现在,某种程度上跟相遇外星人差不多。来自未来的穿越者一定会把我们视为同类吗?如果穿越者进化了,或是变成了技术与血肉结合的生命体,或者干脆成了硅基生命,他们可能认为我们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存在。

这是霍金基于人类学与伦理学考虑的意见。霍金还在逻辑上对时间旅行给出否定结论。他认为宇宙存在着时序保护机制,即使时间旅行是可能的,也一定会因为种种原因,让人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因果关系。

发报机向收报机发出“关闭我”的命令,收报机接到指令后完成动作,这在自然时序中是正常的。假如时间穿越了呢?发报机向历史发出这一命令,收报机执行了关闭指令,因此发报机被关闭了。此时,发报机是打开的还是关闭的。它必须是打开的,否则就发不出关掉我的命令;但它又必须是关闭的,因为它已经被收报机关闭了。这跟一个人回到过去,杀死了自己的祖父,从而使自己无法降生相当。他能够回到过去杀死自己的祖父吗,如果可以,那么他本身将不存在;如果不可以,那么他到底穿越了没有?

按照霍金的设想,总会有些什么意外,使你无法回到过去杀死自己的祖父。也许你在即将动手的时候,被地上的香蕉皮绊了一下,下一次要动手的时候,又因为被谁打了一下岔。总而言之,有无尽的“香蕉皮”看似偶然,实则执行了“时序保护机制”,使你没法改变既成的历史。霍金认为,如果两件事情没有联系,相对论允许时序的改变,如果一个事件引起了另一个事件,因果链就固定了,你变不了,虽然理论上结果可以先于原因发生,但实际上“香蕉皮”会阻止它发生。

这真的只是一种假设,它要消灭时间旅行的悖论,但不是基于“定律”,而是寄托于林林总总的“香蕉皮”。而且,我们何以确定两件有先后顺序的事情是否存在联系?南美的蝴蝶扇动翅膀,欧洲就卷起了风暴,蝴蝶效应说这是有联系的,但看起来未必有联系。如果任何事情都是有联系的,你还能改变得了什么东西?

霍金还提到了一种可能——“多重历史”,其实也就是多重宇宙。你可以回到过去杀死自己的祖父,那不过是通向了另一个宇宙,在那个宇宙里,没有你,也没有你的祖父,而在这个宇宙里,你的祖父享尽了天年,你也正常地来到了世界。这就是说,你有改变宇宙的能力,但对这个世界却毫无影响。

时间机器和乘客怎样显身于过去或未来?机器降落的地方是一个人烟密集的地方,人显身的时候卡在了石头或墙缝里,怎么办?机器和人作为来自异时空的“外来物”,怎样排开那个时空已被充满了的物体和原子;机器显身时如何确保到达的是地球上某个定点而不是别的地方?时间已经被打乱,是谁保存着真实的时间线;如果真实的时间线无所谓,那还有什么时序、因果以及思维的逻辑可言?

物理的时间旅行,可以说毫无眉目。理论上,宇航员克里卡列夫提前看到了0.2秒后的未来,他在太空飞了800多天。这0.2秒计算出来的穿越成就,远不如他的社会遭际令人感慨物是人非。克里卡列夫以苏联宇航员身份上天、以俄罗斯宇航员身份落地,中间有100多天被变化了的国家遗忘在天上。

坐地日行八万里,你做或不做什么,都跟时间一起走到未来,只是你既不能返身回到过去,也不能提前抵达将来。理想中的时间旅行是把时间减慢或加快,但说快慢又是什么意思呢,是说时间像橡皮筋一样被拉压了,还是时间相对于别的什么变速了?如果时间像一根橡皮筋,它的原貌是什么;如果时间只有被重力扭曲的一面,它还有没有与空间分而论之的必要?自从自然哲学分而成为哲学与科学,关于时空和宇宙,统一的解释就很难再有,我们是否真的正陷入时间的虚无主义?

我们还剩下生物性时间旅行的可能。科幻作品中,休眠是跨越时空时的生命保存技术。旅行者在飞行路程中休眠,在需要执行任务时唤醒,一觉醒来,几百年过去了,这岂不是时间穿越?然而,这又是多么不符合时间旅行的理想,本来人应该是要在时间之中任意来去,却变成了无可奈何困睡机舱。

现实中,有“冷冻复苏技术”,把患病的身体冷冻起来,等新的治疗技术出现后解冻治疗。这也算是时间旅行的生物方式吧。法律上说,这些被冷冻的身体属于死者,冷冻服务属于公墓。这些冷冻身体真的能够复活吗,这些冷冻品享有人权吗,冷冻失误的赔偿责任按人算还是遗体算,被冷冻者的财产是留给他这个法律上的死者还是作为遗产分配,冷冻公司破产怎么办,谁有权决定复苏时间,他遥远的后代与他是否有义务赡养自己的祖宗,法律是否认可他的“复活”从而再给予各种权利?更重要的是,如果不具备首例价值,未来社会谁有兴趣来复活一个老古董?

直至今日,实现了的时间旅行,只有心理上的玄想和做梦。这没有什么成本,产生不了危险,确实可任意穿行,但你的身体绝无可能离开此时此地。

【编辑:张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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