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是武汉市红十字会医院重症监护病房护士长杨莉在战疫一线说得最多的一句话。面对危重症患者离世，常常直面生死的她充满歉疚，眼含泪水，伫立在病床前久久沉默。这一切都被记录在纪录电影《武汉日夜》中。在该片摄影师之一、长江日报记者陈卓的镜头里，“杨莉说，她希望尽最大努力，为逝者做好善后工作。经历这些，她不忍回望，更想好好生活、好好珍惜身边的人。”
2020年3月25日傍晚，杨莉结束一天的工作后，路过樱花盛开的汉口西北湖公园。她希望“春暖花开，风景如常，更加珍惜普通的日子”。长江日报记者陈亮 摄
面对病人，杨莉精心照料慰藉心灵
在长江日报推出的《武汉日夜》人物回访系列报道开篇中，新冠肺炎治愈患者孟宪明老人对护士长杨莉曾经的精心照料历历在目。“医生和护士对我的治疗、护理真是精心，不然我可能没有今天。”由于肺部受感染，孟宪明咳嗽频繁，及时排吐出口中的痰成为急需解决的问题。“杨护士长每天都从自己住的酒店为我多拿来一些卫生纸。当时，我每天用的卫生纸可以装满一大塑料袋。如果没有那么多纸，病房的卫生状况不可想象。”
当时，武汉物资供应非常紧张。尽管如此，杨莉对病人仍然尽量做到“有求必应”。“一到吃饭的时间，杨莉就和战友们集体来到病房，给每名病人喂水、喂饭。她常常帮病人擦拭身体，陪病人聊天，安抚其情绪。”长江日报记者陈卓见证了其间的点点滴滴，“病人有什么需求，她会想方设法弄来一些物资和生活用品，买来一些水果。当时，治疗新冠肺炎没有特效药，医生和护士只能让病人尽量多吃，补充营养，提高免疫力，加快治愈进度。”
由于家属和病人无法见面，为了让家属安心，杨莉还肩负起“联络员”的工作，及时、迅速地把病人的情况告诉家属，慰藉其心灵。
在正常情况下，这些并非护理人员的职责所在，身为护士长的杨莉原本主要负责协调调度、上传下达与医疗救治相关的重要工作。但在当时，原本仅有六七张病床的武汉市红十字会医院重症监护病房扩充至两层楼30余张病床。危急时刻，杨莉不仅时刻坚守一线照顾病人，还要配合前来支援的四川省援鄂医疗队队友，及时汇报、协调、调度领取医疗物资，让救治病人的工作流程更顺畅。
孟宪明回忆说：“杨护士长特别好，很善良。我住院期间，有好几次看到，其他病床的病人去世了，杨护士长和几名护士抱在一起哭，哭得真是伤心啊。我知道她们已经尽了全力。面对这个病毒，她们也不甘心。”2020年11月，和杨莉一起救治孟宪明的四川省人民医院援鄂医疗队领队黄晓波回到武汉看望战友和治愈患者，孟宪明得知消息后立即赶到医院想见一见救命恩人。“黄医生是‘主角’，我听到声音就知道是他。可是，人群中谁是杨莉，我却因为从未目睹过杨莉的面容而发愁，因为那时医生和护士都穿着防护服、戴着护目镜和面罩，我完全看不到他们的样子。当我请医院工作人员介绍谁是杨莉护士长时，这才第一次见到杨莉护士长的真容，才得以当面向她说一声‘谢谢’。”
2020年2月24日，武汉市红十字会医院7楼临时重症监护病房，杨莉给重症患者孟宪明喂他爱吃的开水泡馒头。长江日报记者陈卓 摄
面对逝者，杨莉充满歉疚保管好遗物
在57个日夜的坚守中，仍有许多事情对杨莉和她的战友们来说是无可奈何的，让杨莉感到前所未有的冲击。
“我们来到市红十字会医院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一位刚去世的病人床前。她站立良久，一直沉默，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长江日报记者陈卓对这一幕记忆犹新，“病人和医护人员本是萍水相逢。杨莉为陌生人的离世悲伤、流泪，我相信她的共情背后一定是一颗温暖而善良的心，一定有很多故事值得我去记录。”《武汉日夜》中的画面因此而来：杨莉将每一位自己管辖病区的逝者个人物品全部取下，有些物品非常贵重，如珠宝首饰、手表，还有身份证、银行卡等重要证件，以及手机，里面肯定还留存着逝者与家人珍贵的留影。杨莉将这些遗物一一用酒精消毒，封存在透明的塑胶袋内，再集中装入纸盒妥善保管，待医院恢复正常后再交还给逝者家属。杨莉说：“在去世的患者生命最后的日子里，没有家人陪伴在身边，肯定是非常孤独的。我们这些医护人员只能尽所有的努力陪伴他们走完最后一段路。他们的随身物品对家人来说肯定都十分重要，所以我们都保留下来归还给他们的家人，给家人留一个念想。”
向逝者家属告知实情，与家属交接归还个人物品，并非一项容易的工作，背负着很大的心理压力。杨莉仍尽心尽责、亲力亲为。“她给逝者家属打电话通知他们的亲人去世的消息时，一直在道歉，声音也常常哽咽。即便已经尽了全力，她的内心仍充满歉意和愧疚，并请家属们放心，一定会帮他们把逝者的后事办好。”
2020年3月25日，武汉市红十字会医院，结束新冠肺炎患者救治工作后复诊第一天，杨莉（左）将一位去世患者的遗物归还给患者家属。长江日报记者陈亮 摄
回归常态，杨莉更加珍惜每一次遇见
无论是影片中亮相的上海援汉男护士田定远，还是四川援鄂医疗队的众多医护人员，都知道“7楼的杨护士长”。共同战疫过程中，各地医护人员之间都建立起深厚的战友情谊。长江日报记者陈卓说：“援助武汉市红十字会医院的医疗队结束工作、撤离武汉的时候，杨莉也在送行之列。两地医护人员及患者都建立了微信群，方便时刻联络、相互勉励。在重症监护病房里救治病人的过程中，为了给每名病人树立信心，两地医护人员将‘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这句医界名言践行于工作中的分分秒秒，和死神赛跑抢回生命，让我更深地领悟了‘医者仁心’4个字。就像影片中的孟宪明所说：‘和我们相处，面对病毒多危险哪，他们都是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的人啊！’这些和杨莉一样的医护人员不愧是新时代最可爱的人。”
2020年夏天，疫情防控形势逐渐向好时，杨莉曾利用休假前往四川成都，与战友们团聚。2020年秋天，曾经援鄂的四川省医护人员也陆续重返武汉，与杨莉重逢，相互鼓励。陈卓说：“杨莉护士长率直而善良，语言很朴实。她在工作中极具责任感，对病人细心、贴心。生活中，她总是照顾家人，喜欢美食和风景，和我们没什么两样。”正如战疫过程中多次被人们提起的那句话——“世上没有什么从天而降的英雄，只有挺身而出的凡人”，杨莉在需要时为他人站出来，历经磨难却常怀感恩和善良，愈发坚强。她说：“现在，我的工作、生活又回归了常态，我只想更加珍惜普通的日子、珍惜身边的人、珍惜每一次遇见。”
（长江日报记者梅冬妮）
【编辑：付豪】
（作者：梅冬妮 陈卓 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