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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是全国南繁制种的基地,而萍乡则是全国知名的“杂交水稻制种之乡”,素有“水稻制种看南繁,南繁制种看萍乡,萍乡制种看湘东”之谓。湘东制种业发端于上世纪70年代初,40年来,该区制种队伍换了一茬又一茬,一路风雨无悔,一路壮歌豪迈。从“解决温饱”到“粮食安全”,从“人工授粉”到“机械化”,从“散户单干”到“抱团发展”,从“带动当地”到“回馈本地”,一代又一代湘东制种人用艰苦奋斗和无私奉献,为中国人“吃得饱”和“吃得好”默默耕耘,把丰收的种子、致富的种子、幸福的种子撒遍全国,撒向世界,在国家南繁战略中发挥了突出作用,有力地支撑了“南繁硅谷”建设。
本报记者 刘启红
以化工陶瓷而扬名立万的萍乡市湘东区,还有着另一张响当当的名片――杂交水稻制种之乡。
冠以此称,并非浪得虚名。数据显示,从1975年至今,萍乡市制种面积累计达148.3万亩,生产杂交水稻种子3亿多公斤,为2.2亿亩稻田提供了水稻种子,累计实现粮食产量800亿公斤以上,为国家增产稻谷140多亿公斤。作为该市制种业的唯一“代言人”,湘东区的贡献不言自明。
翻看40多年的荏苒时光,艰苦奋斗是湘东制种人长期坚持的宝贵精神,而在既“难”且“烦”的制种过程中,他们始终不渝秉承一颗初心和匠心,更被认作是湘东制种从无到有、从弱到强、从散到聚的“绿色基因”。
父辈创业多艰辛
从地图上看,从湘东到海南,直线距离约为1231.4公里。一个地处赣西腹地,一个位于中国南端,因为粒粒稻种,成百上千的制种人跨越千山万水,吃尽千辛万苦,不断开荒拓土,成为保障国家粮食安全背后深藏功与名的“隐身人”。
40年前,这样的距离,意味着近一个星期的舟车劳顿。时至今日,湘东乃至萍乡制种业的“元老”张理高言及远赴海南的行程,只用了六个字来形容――“骨头都散了架”。尽管如此,上世纪70年代,这位萍乡的“制一代”却是满怀豪情,抱着为国家粮食增产制种子的朴素初心,与同乡们义无反顾地踏上南天陌土,从此像候鸟一样两地穿梭。
1973年,时任萍乡市农科所技术员的颜龙安及其科研团队选育出“珍汕97A”不育系,培育出杂交水稻强优组合“汕优2号”,在全国率先实现杂交水稻“三系”配套。杂交水稻的横空出世,让中国粮食生产实现了量质齐飞,为全国人民“吃得饱”“吃得好”打下了坚实的科技基础。如果说,颜龙安他们是杂交水稻的“设计师”的话,那么,张理高他们就是通过制种,让杂交水稻走出试验室撒遍全国的“建筑师”。1975年,32岁的湘东区排上公社农技干部张理高响应政府号召,组建杂交水稻制种专业队,到三亚从事南繁杂交水稻制种。
创业艰难百战多。初去海南,张理高他们住茅屋、睡地铺,不到几天便晒成黑炭一般,身子骨也一天天消瘦。见此情形,张理高用“苦不苦,想想红军长征两万五;难不难,忆忆红军当年爬雪山”的话语,解开了队员们心里的“疙瘩”。同时,他大胆尝试,采用承包制,出台了保基本工资、保生产生活费用、保来回差旅费、保防暑治病福利,以及超产部分由制种大户与队员分成的措施,使队员们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很快,当地人看到这样一种场景:整个排上制种队像铁板一样硬气,没一个人打退堂鼓,表现出的凝聚力和战斗力令人刮目相看,不仅制种人数越来越多,而且制种面积也越来越大。
技术是制种队伍的生存命门,而花期相遇更是事关制种成败的“密匙”。为破解这个难题,张理高废寝忘食,每天早上5点多就深入田间观察,深夜2点多才入睡。经过长期反复观察、分析、比较,他终于摸索出了一整套杂交水稻南繁制种的核心技术:首先定好父母本错期,然后根据错期长短定好父母本具体播种时间,再通过肥水管理促父母本均衡生长。这样一环套一环,环环紧扣,花期相遇恰到好处。如今,这套从实践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已成为湘东南繁制种的“独门秘籍”。正是按照口传心授的这套技术,湘东制种人可根据二系和三系组合感温性、感光性等不同的特性,从确立父母本的播种期到花期调整,从完全依靠自然风授粉到人工辅助授粉,合理配备父母本数量,使湘东制种业兼具了稳产、高产、优质的鲜明特点。“只要有杂交水稻制种的地方,就有萍乡制种队;哪里有杂交水稻,哪里就有排上人制出的种子。”海南南繁办负责人曾如此赞誉。
从粗放经营中开始突围
进入新世纪后,湘东区制种业踏着时代的节拍,从粗放经营中开始突围。这段时间,已然从父辈身上汲取了精神养分的“制二代”正成长起来。
2016年11月,江西天涯种业有限公司获颁“A(赣)农种许字(2016)第0001号”证书,系新《种子法》实施以来江西省首个获得育繁推一体化国家级A证的企业。与此同时,该公司还获得了中国种子协会授予的“信用骨干企业”称号。这些颇具含金量的“通行证”,意味着萍乡从制种大市迈向制种强市,也预示着江西天涯种业有限公司生产、加工、包装、批发、零售稻种的范围,由原来局限在省内,扩大到了全国乃至世界。当年12月,江西天涯种业有限公司发出种子75万公斤,比2015年同期净增50万公斤,其中绝大部分销往省外。
江西天涯种业有限公司总经理张少虎,是个地道的“制二代”。早些年,其父就在张理高团队中任小组长,是一个具有丰富经验的制种“老把式”。受父亲影响,张少虎对湘东制种有着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并走上了一条全新的种业之路。与父辈们从事制种不同的是,以张少虎为代表的“制二代”们更具敏锐的市场意识和创新意识。
龙船花吐蕊、凤凰花盛开的时节,记者走进海南省东方市感城镇农乐烘干中心,只见47台卧式烘干机一字排开全线作业,煞是壮观。这些烘干机,是湘东“制二代”王仕明在当地投资1000多万元建立的制种配套设施。1998年,28岁的王仕明自砸银行的“金饭碗”,走上了父亲曾走过20多年的制种之路。在海南,高温强光的炙烤,让原先白白净净的他晒脱了一层皮;走进田间,大大小小的蚂蟥粘在脚上,有的甚至钻进裤裆里,吸血后把肚子都胀得鼓鼓的,扯都扯不掉。回忆起创业时的经历,王仕明显得云淡风轻,“比起父辈,我们吃的苦只是毛毛雨”。2016年8月,经过多年的积累之后,他联合多名“制二代”成立了海南农乐南繁科技有限公司,其业务从单纯的农作物种子繁育制种,扩展到农资农机服务、农业技术服务等。目前,该公司拥有南繁制种基地4万多亩,通过土地流转每年给当地带去4000万元的租金收入,同时带动5000多名农民参与基地田间管理。
张少虎、王仕明的生动实践,折射出湘东制种人正自觉地跳出父辈的“窠臼”,在转型升级中大胆试水。
顺应市场寻找商机
作为湘东区制种行业走上集约化经营的“标杆”,海南广陵高科实业有限公司早已脱胎换骨,基本抽离了传统制种,无异于湘东制种业的3.0版。原来,为策应国家南繁战略,该公司另起炉灶,致力于打造南繁公共服务平台。当别人还在“抢蛋糕”时,该公司董事长戴扬以一双慧眼,独辟蹊径地自己“做蛋糕”给自己吃。在位于海南陵水的广陵高科试验室内,记者偶遇中科院植物所博士张洁,他此次来到海南,是为水稻扩繁加代做基础研究。张洁告诉记者,该公司专门为其安排了食宿和课题科研场地,自己只需拎包入住潜心钻研便可,“真的非常方便!”
广陵高科主营业务的“亮点”,恰恰是以往南繁制种中的“痛点”和“堵点”。事实上,在海南,全国众多南繁科研院所普遍存在劳动力紧缺、土地流转困难等问题,这让戴扬从中找到了商机。他认为,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自己则做为专业科研院所服务的事。“我提供服务,人家购买服务,两全其美!”他兴奋地说。记者在该公司的南繁科研水稻育种服务收费标准上看到,包括秧田平整、病虫防治、防鸟、晒种在内一共13项服务,价格从1元到650元不等,服务内容一目了然。戴扬意气风发地告诉记者,公司的目标是建成集南繁科研育种服务平台、产学研合作平台、南繁学术交流平台、南繁成果转化平台、农旅融合发展平台为一体的国家南繁公共服务平台,为南繁科研机构和种子企业提供全天候的专业服务与后勤保障。记者了解到,广陵高科通过推行“订单式”“菜单式”“保姆式”服务,与国内100多家科研院所和大型种业公司达成了长期合作关系,并建立了两个博士工作站。
当戴扬在海南以“卖服务”声名鹊起时,原先的制种大户何志军则把“卖米”业务做得风生水起。2009年9月,他成立了海南春蕾南繁实业发展有限公司,将大部分精力转向了优质香米种植及加工。记者走进该公司位于三亚的春蕾综合产业中心,但见碾米房中机器不停地运转,雪白的大米像瀑布般倾泻而下,5名工人挥汗如雨,正在紧张地装袋封口。一屋之隔的储备成品粮仓库中,堆积如山的袋装大米整齐码放在一起。何志军介绍,公司旗下拥有系列大米品牌十多个,都能卖出个好价钱。“在新形势下,湘东的制种业一定要与时俱进,顺应市场规律寻找新商机。毕竟,靠苦力加蛮力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他由衷感叹。
越过琼州海峡,海南在这头,湘东在那头。一湾海峡,割不断湘东制种人的创业情,联结起湘东制种人的奋斗心。当建设南繁硅谷的东风浩荡而来,当“把饭碗牢牢端在中国人自己手中”的号角铿锵鸣响,湘东制种人快马扬鞭,驰骋天涯,奋楫逐梦,在片片稻花中继续踏歌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