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时存在的危机意识,对我的行为有很大影响,对防范大型风险很有好处,危机意识会压着自己去看很多东西,去行动,为了生存而尽可能回避大型风险。
私募基金不能犯大错,犯大错可能就会关门。一个大的错误可能三年翻不过身来,所以,在私募基金约束会刚性一些,但可以集中精力在比较重要的投资机会上,日常的波动可以忽略,不确信的东西也可以忽略,不用太着急。
作为一家资产管理公司,长期给客户赚钱、给客户创造收益、创造阿尔法是最重要的,客户买我们的产品,几年下来觉得挺好,我们就真的是好公司。
中国基金报记者 杨波
望正资产管理公司董事长王鹏辉走过了一条标准的基金经理成长之路,从券商研究员到基金公司研究员再到基金经理,后“公奔私”创业。
2001年初,长城证券研究所招聘研究员,王鹏辉递交简历后被录用,成为家电行业研究员。2003年,经朋友引荐,他入职融通基金,陆续覆盖了家电、TMT、交运和商业等行业。2007年3月,王鹏辉又一次经朋友引荐,有幸入职当时风头正劲的景顺长城基金。
2007年9月,景顺长城基金(博客,微博)公司投资总监李学文辞职,其管理的景顺长城内需增长(260104,基金吧)基金(包括景顺长城内需增长贰号(260109,基金吧)基金)交由王鹏辉管理,这是2006年的冠军基金,规模近200亿。走上基金经理岗位的王鹏辉,在实践中逐渐形成了弹性、灵活的投资风格,他对机会的捕捉很积极,在风险来临时则会快速撤退,一旦发现自己做错,他会毫不犹豫全部卖出,冷静思考之后,再重新建仓。几次重大的推倒重来,都使基金业绩得到较大改善。从2007年9月15日到2015年1月22日,在王鹏辉管理期间,景顺长城内需增长获得了43.9%的收益,超越业绩基准71.88%,同期上证指数下跌超过35%。
2015年初,王鹏辉辞职创业,成立望正资产管理公司。王鹏辉延续了在公募基金形成的投资风格,并且发挥得更加充分。据他介绍,成立三年多,望正资产的收益几乎全部来自2017年,其他大部分时间,他都会保持较低仓位,甚至空仓。
王鹏辉认为,从行为金融学来讲,空仓也能创造阿尔法。私募基金没有仓位限制与排名压力,可以保持低仓位或空仓,这样,可以减少许多无效的工作,集中精力专注重要领域的研究和思考。
入行并不顺利
中国基金报记者:请讲讲你的早期经历,什么时候进入证券行业?
王鹏辉:1996年,我在华中理工大学念本科时,班里有人炒股票,我跟着同学去营业部看过,也没钱买股票,但觉得股市比较有意思,心里就有些向往。研究生毕业前找工作,想进入证券行业,我给不少券商、基金公司投了简历,获得两三次面试的资格,但是一个offer也没有拿到,当时觉得进证券业好难。
我研究生毕业后去到农信社,但一直还有证券梦,也很关注证券行业的动向。2001年,看到长城证券的招聘启事,我赶紧递了简历,没想到被录用了。当时,农信社的工资其实比长城证券研究所高,但能做喜欢的工作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喜欢很重要,你发自内心喜欢一件事或者一个行业,就会锲而不舍,坚持去寻找。机会可能来得晚一些,但总是会有的。过程曲折一点不一定是坏事,即使很顺利进入一个行业,进去了也不一定行,你若很曲折才进入一个喜欢的行业,后面可能会更加珍惜,工作更加努力。
中国基金报记者:2007年3月,你到了景顺长城基金公司,是基于什么考虑?
王鹏辉:我到景顺,也是挺偶然的,因为前期工作没有什么起色,我想换家公司试试,但换工作也很不容易。后来,朋友把我推荐给时任景顺长城投资总监的李学文,才有幸获得自己职业生涯最重要的一份工作。2007年9月,李学文辞职,推荐我接管他的基金――景顺长城内需增长基金、景顺长城内需增长贰号基金。
中国基金报记者:李学文是2006年业绩冠军,景顺内需增长加上内需增长贰号基金的规模近200亿,接这只基金会不会压力很大?
王鹏辉:我当时懵懵懂懂的,没有感到太大压力,更多的是好奇,我还特意把学文总每天的操作复盘了一遍,感觉真的很厉害。回想起来,正是有这样的榜样才促使自己不断成长,接棒优秀选手带来的压力,相对于其给予的信心而言,不算什么。
中国基金报记者:接下来是2008年大熊市,算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吧?
王鹏辉:2008年对我来说是重要的转折点,是我管理基金的第一个完整年度,也迎来了我的第一个孩子。工作上,与研究员相比,基金经理的压力陡增,而且管理的还是公司旗舰基金。生活上,我太太2003年开公司,经营挺好的,客户都是中国最顶级的企业,因为生孩子关了。可以说,工作和生活都面临巨大考验。可那年的结果正如我之前的经历,景顺内需增长排名在后1/4左右,我差点下课。
时刻保持危机意识
中国基金报记者:2009年,景顺内需增长获得了89.68%的业绩,从公开资料看,你在2008年四季度就开始布局。
王鹏辉:2008年四季度,四万亿刺激政策出台后,我们就感觉非常乐观,积极加仓,买了很多周期股。印象最深的是,我们当时有一个研究员叫杨鹏,他做了个模型,跟我讲,一定要看多,我仔细看了他的模型,觉得很有道理。我们迅速向投委会提出加仓的申请,获得批准后,很快就把仓位加上来了,2009年上半年就获得了60.74%的良好业绩。
中国基金报记者:从公开资料看,景顺长城内需增长2009年三季度减持了周期股,加仓了消费品,为什么?
王鹏辉:我一直重视自上而下的分析判断,重视宏观经济走向,包括货币政策、财政政策的走向,从宏观经济的波动趋势来做大的资产配置和行业方向上的选择。
2009年7月,银监会三次发文防控信贷风险,我感觉货币政策可能会收紧。而且,上证指数从1664点起步,一路高歌猛进,整体涨幅已经超过100%,部分周期股涨幅更大,7月底,市场出现剧烈震荡。根据宏观经济趋势以及政策方向,我一边降仓位,一边调结构,把周期股全部卖出,重点配置具有长期增长潜力且受政策影响较小的资产,主要是医药、食品饮料等消费类行业。
中国基金报记者:在2010年你的操作出现了反复,一季度,你提出要密切关注资源类行业的投资机会,二季度却减持了在一季度增持的以煤炭、有色为代表的资源类行业,为什么?
王鹏辉:2010年初,周期股的景气度很强劲,我又买回了一些煤炭、有色的个股,没想到,房地产调控政策出台,周期股大跌,景顺内需增长业绩下滑到了后1/2。
我发现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失误,于是全部卖出了一季度增持的资源类股票,之后,慢慢买进电子消费品的股票。到年底,景顺内需增长上涨11.42%,排名在同类基金前1/10,同期大盘下跌了12.51%。
危机意识很好地帮助了我,一旦跟不上市场节奏,我会全部清仓卖出,反省自己是不是错了,冷静思考之后,再重新建仓。几次重大的推倒重来,都使业绩得到了极大改善。
中国基金报记者:2013年A股市场严重分化,沪深300下跌,而创业板指数大幅上涨,景顺长城内需增长获得了70.41%的优异业绩,从公开资料看,你加仓了TMT的股票,为什么?
王鹏辉:在经历过往几年的反反复复之后,中国经济增长模式转型已经形成共识,中国在通信设备、终端和元器件制造、内容和应用等环节的竞争力都在不断提升。2013年,TMT行业在上网带宽和终端硬件水平快速提升的推动下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结合宏观和行业趋势,我当时重点配置了TMT行业,当年获得了较高的超额收益。
中国基金报记者:2013年底,你开始减持新兴产业的股票,组合里出现了美的电器、北车、南车、国电南瑞(600406,股吧)等大盘蓝筹股。
王鹏辉:当时,新兴产业估值已炒得比较高。我觉得,应该重视新兴产业的投资机会,也不能忽略其中的风险。到年底,我觉得小股票涨幅太大,估值已经很高了,就卖掉了小股票,买进了估值相对便宜的蓝筹股。
中国基金报记者:2014年,比亚迪(002594,股吧)一度成为景顺长城内需增长的第一大重仓股,你当时怎么考虑?
王鹏辉:电动汽车是新兴行业,处于发展的初期,未来渗透率有望快速提升,发展空间巨大,产业链中的优势企业有机会快速发展壮大。我开始增加电动汽车产业链的配置比例,当时的想法是,三五年之内,电动车必然会有一轮大行情,布局电动车获取超额收益的机会很大。
中国基金报记者:为什么会形成这种弹性灵活的投资风格?
王鹏辉:直觉是危机感在驱使着我,遇到问题,就要尽快解决,因为担心会被淘汰。有的基金经理可能认为熬一熬,明年就好了,我想的是明年还有没有机会。现在做私募,我也总在担心公司关门怎么办,从公司创办开门,我就担心关门。一家私募基金,就算过去业绩再好,只要连续三年业绩不好,客户就可能走人,公司就可能关门。
时时存在的危机意识,对我的行为有很大影响,对防范大型风险很有好处,危机意识会压着自己去看很多东西,去行动,为了生存而尽可能回避大型风险。
私募基金不能犯大错
中国基金报记者:在私募做投资跟在公募有什么不一样?
王鹏辉:到私募后,我延续了在公募基金的投资风格,但做得更彻底一些。公募基金有仓位限制,还有排名,即使在宏观经济向下、产业机会也不明显的时候,也得有仓位,也得一直做。这方面在私募会轻松一些,宏观没有机会,我就看产业;产业也没机会,我可以空仓休息,或者小仓位尝试做一下,不行就撤出来。望正资产很多时候仓位都很低。
空仓是一件很好的事情,把钱放着,不着急下结论。如果按照赢、亏、平各三分之一,空仓不动,至少也不输给60%多的人。能够把仓位降到很低,忍住不动,长期对净值有很好的帮助。
有仓位就会纠结,没仓位会更客观。很多客户喜欢满仓,简单从行为经济学来说,能够空仓就能够创造阿尔法。巴菲特说,做决策的次数要少,这样你会慎重一些,如果有仓位,你就总是要做决策。应该减少决策的次数,特别是要减少小型决策的次数,因为更没价值。多想想宏观经济,现在是什么状态了,后面会怎么样,哪些产业有重大的变化、有发展的契机,这样,你无效的工作会减少,工作效率会提高,为了买而买,没什么价值。
中国基金报记者:是否因为要控制回撤,所以控制仓位?
王鹏辉:做私募基金的问题是生存压力太大了,这个压力会大到动作变形,会影响交易。在公募基金,选好方向建仓,跌一跌净值有些波动也不怕,压力会小很多,比较适合做逆向投资。在私募即使选好了方向,也不敢过早动手,会等等再看。
私募基金不能犯大错,犯大错可能就会关门。一个大的错误可能三年翻不过身来,所以,在私募基金约束会刚性一些,但可以集中精力在比较重要的投资机会上,日常的波动可以忽略,不确信的东西也可以忽略,不用太着急。
中国基金报记者:从第三方披露的信息看,望正成立以来的业绩不错,请讲讲你们怎么做。
王鹏辉:望正成立于2015年初,产品4月份成立,正是市场非常热的时候。当时很难预测市场会涨到什么程度,我们建仓后,股市很快大跌,感觉到泡沫破灭的风险很大,我们开始减仓。从最高点5124点到2016年2月最低点2638点,我们产品的日净值回撤最高在15%的水平。
在2015年高点减仓后,整个2016年我们一直保持低仓位。2017年,宏观经济不错,市场结构性行情非常明确,以上证50为代表的白马股大受追捧,创业板则不断下跌。上半年我们重仓买入了白酒股,后来觉得经济上行有压力,白酒股估值也比较高了,就卖了白酒股,之后重仓买入处在底部的新能源汽车产业链公司。到年底,觉得估值高了,经济也开始下行,我们开始减仓。2018年,宏观经济不太好,也没有什么突出的产业,我们的仓位就一直很低。望正成立三年多,绝对收益主要来自2017年,阿尔法主要来自资产配置和行业选择。
中国基金报记者:你怎么确定什么时候卖?
王鹏辉:或者趋势到了,或者估值反映已经很充分了,差不多了,我们就会卖出。我们止盈是很积极也很激进的,涨多了,我们会主动卖股票,把账面盈利变成现金的冲动很强烈。反过来,我们买股票很谨慎,因为一买就有风险,就有波动,就会影响你的主观判断,让你变得不是太客观。所以,我们会控制住把现金变成股票的冲动,股票变现金,则可以积极主动一些。
中国基金报记者:卖错的时候会不会后悔?
王鹏辉:卖错不怕,卖了,又涨了,没关系,因为没有净值的绝对负贡献,不会有绝对损失。买股票,搞不好就会有损失,私募这一点跟公募不一样,公募可以激进一些,左侧交易做得更多一些,价值投资在公募可以做得更纯粹更充分,私募有时候还不敢这么做,因为担心波动太大,我们基本上是买入偏向右侧,卖出偏向左侧。
我觉得,拿到合理的收益率就可以走人了,你只要赚到你能赚到或者你需要赚到的那一部分,就可以了,不要和别人比,也不要被市场的短期表现牵着走。年化复合25%~30%的收益率,17%~18%的阿尔法,你就是全市场最好的了。宏观大型的机会非常少,三五年做一波就够了,行业则要看具体情况,可能是几年做一波,也可能是一个行业做几年。
中国基金报记者:你很重视宏观和产业研究?
王鹏辉:这些年来,A股指数完美反映了宏观经济变化的趋势,根据宏观经济来做配置,会有很好的收益。另外,重要产业从低渗透率向高渗透率发展过程中,也会带来很好的回报。我在公募主要是两轮行情贡献的收益:一是2009年宏观经济下跌后强劲反弹,二是2013年智能手机和移动互联网渗透率爆发性增长带来相关股票的大涨。这种经验是可复制的。
我们所有投资都会围绕这两点进行资产配置和行业选择,第一看宏观经济周期,重要产业是抓住一个算一个,抓到一个就会有很高的超额收益,关键是要抓住重要的、大型的机会。
行业方面,我们除了关注新兴产业渗透率的变化趋势,也会研究传统产业内部竞争结构的变化,有时候产业整体没什么变化,但竞争结构发生改变,集中度提高也会带来很好的投资机会。
中国基金报记者:你认为自己是价值投资者吗?
王鹏辉:我是价值投资者,但不是长期投资。很多人混淆价值投资和长期投资,这两者没有什么关系。长期投资风险其实非常大,个股的风险可以说是千奇百怪。我们很难认定一个企业五年、十年后会怎么样,因为影响因素太多了。我不倾向于拿客户的资金来赌一个企业五年、十年的未来,成功了大家都满意,失败了呢?
客户认可才是好公司
中国基金报记者:你希望把望正做成一家什么公司?
王鹏辉:作为一家资产管理公司,长期给客户赚钱、给客户创造收益、创造阿尔法是最重要的,客户买我们的产品,几年下来觉得挺好,我们就真的是好公司。
本质上,我们是金融服务业,主要看你提供服务的品质如何:一是你要给客户创造绝对收益,二是运作过程中间,波动率不能太大;三要把你是怎么做的清晰地传达出来,让客户心里有谱。收益率太低不行,波动太大不行,讲不清楚也不行,大家也会怕,担心你业绩的持续性,最好是产品收益率不错,波动相对小一点,讲得清楚一点。
我们每一件事情都是以客户为中心,客户不认可你,你就没有存在价值。
中国基金报记者:现在股市很低迷,你认为未来的机会在哪里?
王鹏辉:第一是宏观经济回升的机会,宏观经济周期经过这轮下滑后,肯定还会重新再度向上,未来三到五年,会有一次比较大的、全面的指数型机会;第二是重要产业渗透率不断提升的机会,像电动车、5G、云计算和健康服务等;第三是一些竞争结构改善的产业机会,散落在各个领域里,没这么简单清晰,需要仔细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