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国际金融危机都与世界经济格局变化有内在的逻辑关系。人类似乎总能从危机中找到新的解决方案。无论是美国大萧条后,建立了以美元为主导的国际金融与货币体系,或是1992年欧洲货币体系危机加速了欧元和欧洲经济同盟的诞生,再或是1997年亚洲金融危机则改变了传统的以“雁阵模式”为特征的东亚区域分工格局,促进了东盟经济一体化进程。而此次金融危机也对全球经济政治格局和发展路径产生了深远影响。
2007年,一场70年来最大的金融危机中止了全球近30年的大景气周期。目前,国际经济秩序出现了一些重大调整端倪。第一,危机改变了美国主导的全球化进程。当前全球化浪潮的推动力,如开放的市场、全球供应链、跨国公司等受到严重影响。第二,此次危机在世界范围内的广泛传导,反映出以美元为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存在着严重的系统性缺陷,已经无法适应世界经济的发展新趋势。因而,很多国家呼吁要创造性地改革国际货币体系,推动国际储备货币向着币值稳定、供应有序、总量可调的方向完善,从根本上维护全球经济稳定和保护各国经济利益。第三,金融危机中新兴市场国家的优异表现使其成为全球经济复苏的主要推动力和世界经济格局中的重要一级。美国金融危机爆发后,由包括新兴经济体在内的20国集团共同讨论危机治理和世界经济发展等重大问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也反映了世界格局出现的新变化。事实上,“金砖四国”近几年的经济“飞跃”是有目共睹的。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数据,2006年至2008年———经济危机爆发前全球经济的全盛时期,四国经济平均增长率达到10.7%。在过去8年中全球经济增长中的一半来自四国的贡献。而高盛的分析模型则显示,到2018年“金砖四国”和美国占全球GDP的比例将同为25%;而到2050年四国将一同跻身全球六大经济体之列,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在全球经济总量中的份额将各占50%。
但是目前还很难判断这些新趋势对国际经济格局究竟有多大程度的影响。这主要受制于三大挑战。
第一,美元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未得到有效撼动。尽管改革国际货币体系的呼声甚高,但是目前暂时还没有对美元的替代,以多种标准来衡量,美元仍然是世界最重要的货币。在全球国际贸易计价、外汇储备、以及国际金融交易中,使用美元占比分别为48%、61.3%和83.6%,美元仍是广泛应用的世界性现金货币、近百个经济体的汇率基准货币、主导性的储备货币、汇市交易的主要币种、以及国际贸易与债市中的主要计价货币。
第二,国际贸易体系出现贸易保护主义风潮。从过去数十年的发展情况来看,以世界贸易组织及其前身关贸总协定为核心的国际贸易体系总体上成功地引导了国际贸易的健康快速发展,并成为推动世界经济增长的重要因素。在经济出于衰退的时候,贸易保护主义、孤立主义特别容易滋生。20世纪30年代大萧条之所以旷日持久,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美国采取了贸易保护措施并引发了欧洲国家的报复,导致国际贸易体系坍塌。而此次贸易保护主义也在恶化升级,世界贸易组织统计显示,2009年全球发起的反倾销调查预计达230-250起,同比增长11%-20%;发起反补贴调查41起,同比增长高达193%。如何捍卫当前的国际贸易体系,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
第三,国际债务体系失衡还没有被彻底打破。全球金融危机不仅是逆差国与顺差国,消费国与生产国之间的不平衡,更是债务国与债权国之间的不平衡,从这个意义上讲,美国债务经济才是全球经济失衡的根源。在债务经济的循环过程中,一方是美国经常项目持续的巨额逆差和资源性商品输出国、新兴市场国家日益增长的经常项目盈余,另一方则是充斥着全世界的美国发行、美元计价的各种金融资产,尤其美国发行的巨额债券进入到各国官方的外汇储备和债券市场,为美国财政赤字和债务融资做出了“隐性贡献”。从未来的趋势看,美国这种债务循环并没有发生本质性改变,消费型国家、生产型国家、资源型国家的债务债权链条也很难被打破。
当前世界经济正处于“转弯”进行时,世界经济格局在大调整大变革之中出现了一些新的积极变化的趋势,全面复苏将是一个缓慢而复杂的过程,原有的增长模式难以为继,未来各种不确定性风险正在不断加大。国际货币体系动荡、贸易结构调整、流动性泛滥、各国公共债务约束以及全球金融发展模式修正等深层次重大问题的解决,都难以在短期内取得实质性进展,后危机时期多极博弈格局的复杂性,将使世界经济重返平稳增长轨道面临巨大挑战。尽管新兴经济体经济体量明显增大,进出口的数量、价格、结构对世界经济的影响在明显加深,但新兴经济体能否真正由国际体系外围进入内核,这最终还要看其发展思路和内部政策能否真正提升自身竞争力、外部影响力以及提升全球要素配置能力,如何与发达国家以及由其掌控的全球经济体系形成互动,争取更多的话语权和决策权将是未来世界经济格局调整中的一个重要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