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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女排到作家跨越人生两端 赵蕊蕊:当年想过死

时间:2018-11-22

赵蕊蕊

赵蕊蕊

11月15日,在新书《夜越黑,星星越闪耀》宣传活动的前一天晚上,酒店的房间里层层叠叠的几大堆书,两大箱排球,都等着赵蕊蕊签上自己的名字。

但她已经显得很习惯,“这还算少的。”

排球和书,是赵蕊蕊的过去和现在。从女排国手转型作家之后,这已经是她出版的第四本书,和前三本都是奇幻小说不同,这一次,她终于选择了讲述自己的过去。

童年时的被轻视,成长后的伤病,被误诊而导致的严重骨折……跟她脸上经常带着的笑容相比,她的那些过去,很难称得上多么“阳光”。

“我觉得我还是蛮乐观的一个人,如果不够乐观,有些事情早就把我打垮了,一个人倒下去,真的只需要一秒钟。”面对澎湃新闻记者,她的语气很平静。

她愤怒过,不解过,甚至想过用死来一了百了,但最终还是选择了与这个世界和解。

“有的东西是命中注定的,真的。放下只是一念之间,你只是自己不再跟自己较劲了。”

  忘不掉的“苦难日”

赵蕊蕊抹不去的身份是“中国女排队员”,一个带给她荣耀和灰暗的过往。

今年的女排世锦赛,赵蕊蕊还是一如往常地关注着中国女排。

只要有时间,她就会收看比赛直播,比如关键的半决赛和三四名决赛。就算因为工作关系实在抽不出时间,她也会及时查看新闻。

“毕竟那曾经是我的职业。”她对澎湃新闻记者说。

看着朱婷、张常宁这些新一代国手们在郎平的带领下南征北战,她有时还是会“手痒”,心里生出来想自己上场去打一打的冲动。

“看着她们打球,记忆就会被拉回到以前的那个感觉。”排球曾经是她二十多年生活中最重的重心,彻底把排球从她的生活中剥离出去,已经不再可能。

就像在如今的新书活动宣传板上,她多了“知名美女作家”的新头衔,但人们还是不会忘记加上一个“女排奥运冠军”。

而排球在她身上留下的,不光只有记忆,还有实实在在的伤痛——走路太多,她的腿伤还是会有反应,阴雨天的时候也是一样。在她的右腿胫骨腔内部,至今还保留着2009年手术打进去的髓内钉。

“基本上退役运动员都有(老伤),我们肯定逃不过。”

但相比很多同行,她的经历要更惨痛。比如2004年3月26日那次严重的骨折。

前一年的2003年,22岁的赵蕊蕊刚刚帮助中国女排拿下世界杯冠军,让球队时隔17年重回世界冠军的同时,还夺得了赛会“最佳扣球手”的荣誉。

强力的进攻,细腻的技术,加上令人羡慕的外表,在那个时候,她就是当之无愧的排坛“女神”。

错过了2000年的悉尼奥运,雅典本是她最渴望征战的舞台。但美梦戛然而止了。

“骨折发生时,仿佛硬塑料被生生掰断时发出的诡异刺耳脆响,响彻了整个训练馆。”

“当大家都还在纳闷是什么声音,我也奇怪自己怎么没有跳起来,以为是脚上戴的护踝断掉时,低头一看,我的小腿前后居然错开了几公分。”

在新书中回忆起这段经历,当时的细节依然清晰得犹如就在眼前。

而3月26日这个日子,就此成为了挥之不去的黑暗一刻。

讲起这一天,赵蕊蕊还跟澎湃新闻记者开起玩笑,“所以我后来都说,这一天是我的‘苦难日’。”

现在能笑着回忆的前提,是在那个时候她已经把眼泪流干了。

被误诊,队医的“玩笑”开大了

其实在雅典奥运会前的骨折,不是赵蕊蕊国家队生涯中第一次受重伤。早在还在女排国青队打球时,她就曾经右膝半月板重伤,并在一年之后复发,不得不进行了手术。

但那个时候,她的心境还有着少年人的乐观和积极。上了手术台,医生奇怪,为什么其他人都是哭哭啼啼,就她还嘻嘻哈哈。她的想法是,“做完手术就能回去打球了,就没有问题了。”

的确,那一次手术之后,只用了一个月恢复,赵蕊蕊就回到了队里训练比赛,基本没有留下什么影响。

但雅典奥运会前的骨折,她的心境却有了天壤之别。

“第一次做半月板手术的时候还是小孩子,才18岁,有大把的青春可以继续努力。”

“但2004年的时候,因为2003年拿了冠军,心气也比较高,这个伤病出现可以说是做梦都没有想到。”

从天堂跌落地狱,这个有些烂俗的比喻,赵蕊蕊亲身体会到了到底是什么样一种感觉。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这样一场灾难,完全是可以事前避免的。

其实在骨折之前,赵蕊蕊的右小腿已经有了不适感足足一个月。有时候腿会肿起来,硬硬的一大块,剧痛让她连走路都困难,更别说进行正常训练。

那是骨皮质断裂的症状,通俗来讲,就是骨头上已经裂开了细微的小缝——这是她后来才知道的。

那个时候,给她治疗的队医秦大夫甚至没有尽力去排查她的伤情,也没有强制她停止训练,只是不停地给她吃一种“对骨头好”的药。

那是止痛药,而且是除了注射的杜冷丁和吗啡之外的,最强的口服镇痛药——这也是她后来才知道的。

“这个玩笑对我来说,真的开得有点大了。”

“当时就觉得,老天都没有垂爱我吧。”骨折之后,距离雅典奥运会开始只有仅仅五个月了。

赌一把,然后倒下

骨折之后的整整一个星期里,赵蕊蕊每天都会做梦,梦到队伍在雅典拿了冠军。她对澎湃新闻记者的解读是,“感觉自己是不是太渴望了,因为现实中你觉得可能得不到了。”

而每一次梦的最后,都是被脆生生的骨折声所惊醒。然后躺在病床上,连翻身都不能的她就对着病房黑黢黢的天花板,开始哭,直到流不出泪来。

有时候看着窗外,她的脑海中会浮现出诡异的念头:错过了悉尼奥运会,又错过雅典,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了。

而对那个耽误了自己病情的队医,赵蕊蕊也有过恨。

“当时没有怪队医是假的,你会觉得,‘你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给教练反映状况,为什么给我吃止疼药却不跟我说,却告诉我是对骨头好的药’。”

“那时候真的觉得挺可悲的。奥运会之前,这么大的一个事情,而且还是可以避免的事情,偏偏就发生在我身上了。”

赵蕊蕊直到今天还清楚地记得,在那次集训初期的队务会上,另一名队医魏大夫说了工作要有“三个心”:爱心,细心,责任心。

“事情之后我跟领导说,秦大夫他爱心不够,细心不够,责任心也不够,魏大夫说的三个心,他都没有做到。”

好在,赵蕊蕊能够在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从这样一场严重骨折中恢复过来,踏上雅典的赛场,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奇迹。当时她的骨折类型是疲劳性骨折,原本就是骨折中较难恢复的一种。

陈忠和说,只要她不是躺着起不来,不是坐轮椅,就要带她去雅典,但她自己也知道这并不现实,“就算陈指导有这份心,但是谁会带一个完全不能用的队员去,这对集体利益来说是不可以的。”

那个时候,其实身边也有不少人跟赵蕊蕊说,好好休息,来日方长,大不了再等四年。但她不想等,也不敢等,她说自己不知道未来漫长的四年里,还会有什么在前方等待。

老一代中国女排队长曹慧英来看望她的时候也对她说,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可能,也要去奥运会,“她跟我说,阿姨没去成奥运会,是她一辈子的遗憾。”

“我可以选择把身体养好再说,也可以选择冒险,两个选择都不会错。”于是,她选择了冒险,然后倒在了自己第一场奥运比赛的刚上场后不到五分钟。

躺在担架上被抬下场的时候,她没有哭。倒在战场上的战士,就算悲凉,至少不会留下遗憾。

好在,最后她有了一块奥运金牌。她似乎赌赢了。

现在,我要和文字较劲

赌赢了金牌,运动生涯却注定无法持久。但运动员的这份韧劲,赵蕊蕊发泄到了文字中。

她成了一个作家,一个中国运动员退役转型后,绝无仅有的身份。

其实,对于自己排球生涯中的种种过往,赵蕊蕊早就有过把他们变成文字的想法。

赵蕊蕊写道:最大的谎言就是——你不行。

“其实早就想写一本关于自己的书,身边的朋友也知道我的一些经历,希望我把它们记录下来,不光是对自己的总结,也是和大家的回忆。”

但是就像排球场上的技术一样,驾驭文字的技术也需要练习。之前写作第一本小说时,赵蕊蕊就深感自己的文字稚嫩,直到现在,才终于完成自己的第一本自传书籍。而此时距离她退役已经快十年过去了。

新书从开始动笔到最后完成,前前后后用了差不多一年半的时间,对于其中的文字和记述,她也和编辑许多次讨论,才终于变成面前的铅字。

不过这还不是她用时最长的一本书。此前第三本小说《悬梦迷踪》,前后花了她两年。

打球时,赵蕊蕊对于技术的追求是细到极致的,这样的性格保留到了她涉足文字世界。平时如果突然脑中出现灵感,她会立马用手机的记事本记录下来,以待日后使用。

她很早以前就是热心的小说读者,对于史蒂芬·金尤其喜爱。而现在再看小说,除了故事情节之外,她开始关心别人的文字技巧,就像当初在球场上观察其它球员的动作技巧一样。

“我个人比较享受生活的状态,写作也不想当作一个任务去完成,而是想当成一个跟文字沟通,跟很多朋友沟通的机会。”

“现在社会比较快,比较浮躁,我想要找一些机会让自己静下来,思考一些问题。”平时除了写书和商业活动,她也喜欢做小点心,绣十字绣,甚至抄经——不是因为笃信佛教,只是为了让自己静下心来。

这样的生活并算不上十分悠闲,比如最近三个月为了宣传新书,她就几乎跑遍了中国的东南西北,基本没有休息。

但她满足且乐在其中。而其实,她曾经差一点就会错过这样的生活。

在退役之时,赵蕊蕊并没有打算彻底“转型”,“我不是一个很喜欢选择动荡的人,但有时候有些情况也是不得已。”

在离开的过程中,一些风波曾让她一度消沉,“社会上也会知道‘世态炎凉,人走茶凉’这四个字的含义。现在回头看也不觉得是件坏事,没有这些的话,你真的不会去放弃你拥有的那些东西,所谓有舍必有得吧。”

看着努力的后辈,她也心疼

选择文字创作,是赵蕊蕊在退役之后,自己做出的尝试和选择,就像当初选择排球时一样——12岁的一天,父亲让她自己选择留在江苏打篮球还是去北京的八一队练排球,她选了后者。

在自己主动涉足的两个领域,她都没有让关心自己的人失望。

小的时候,曾经江苏女排有一名老教练说她“肯定打不出来”,而在篮球队她也备受教练的不屑。

在文坛,虽然第一部作品十分青涩,但她也没有放弃,而是在打磨中成长。2012年出版的第二本小说《彩羽侠》,获得了第四届全球华语科幻星云奖最佳长篇科幻小说银奖。

而这本新出的自传,她把书名定为了《夜越黑,星星越闪耀》。平实文字讲述的那些有些痛苦的过往,和她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乐观,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她觉得这是生活的打击送给自己的礼物,“事情发生了,人会变得沮丧、逃避,这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关键是你怎么想通它。因为痛苦不仅仅带给你痛苦,也教会你一些事情。”

当初那位“误诊”了自己的队医,她终于还是选择了在内心里原谅,“他本意肯定也不是想把我练伤,一方面可能是他的技术水平本来(不足)。如果他对陈指导能多一点坚持,可能这个事情就不会发生了,但是有的东西是命中注定的,真的。”

“你经历过了之后,选择放下和原谅只是一念之间,只是自己跟自己不较劲了。”

当年在赵蕊蕊受伤之后,中国女排立刻就对球员的伤病有了更多的重视,对重点球员的医疗保障也有了提高。事后检查,其实除了赵蕊蕊之外,也有其他球员出现早期骨裂。

换句话说,如果当初先骨折的不是赵蕊蕊而是别人,或许她就能得到及时的治疗。

球队在“血的教训”之后吸取了经验,而“流血”的恰恰就是赵蕊蕊。“很多错误和进步都是在事件之后才发生改变的,可能这就是我的命运吧。”

如今的中国女排,在郎平带来美国的医疗团队支持之后,对于球员的身体保障又有了更大的进步,有时赵蕊蕊也会幻想,如果自己晚生十年,职业生涯会是什么样。

“但也是想一下就过去了,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性,不能拿现在跟过去比。这样比的话,我们比老女排又幸运很多。”

现在的赵蕊蕊,只希望能够在追逐文字梦想之余,给女排的后辈们加油打气。

今年的世锦赛,看着刚刚经历过手术的张常宁,她也会心疼,“可能其他人会看这个球扣得怎么样,我就会看到她的腿。哎呀,跳不起来,有伤。我是过来人,我能够感同身受,但我没办法帮她们分担。”

“分担”二字,也许就是赵蕊蕊和女排精神的传递,无论她是队员还是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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