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桐与俱乐部队友。
本专题撰文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孙嘉晖
望着那一池碧水，周雨桐陷入沉思。
她是一个文静的女孩，但跃入泳池的那一刻，就是水上舞蹈的精灵。对于她来说，花样游泳是一种复杂的情感——从小时候无数次哭着喊着想放弃，到成为一生挚爱的运动，甚至从海外归来，还要找到昔日恩师二度求学；从无心插柳的课余爱好，到成为赴美求学的一技之长，闯进、融入美国大学主流体育文化圈……如同影视剧本一样的人生翻转、逆袭，就这样发生在一个普通广州姑娘身上。或许她永远没有机会站上奥运会的领奖台，但拥有这样的体育人生，已给她带来足够多的阅历、快慰、自信与成就感。这段看似寻常的经历，在我国倡导体教结合的大背景下，更值得认真思考、研究。
幼年游泳池
戏水遇险
说起周雨桐与水结缘，就不能不提她的爸爸周灿鸿，这是一位注册会计师，更是一位体育达人，游泳、足球、泰拳、铁三……样样在行，今年父亲节还用时9小时52分成功横渡琼州海峡。“说起雨桐小时候游泳的经历，那故事可多了，”周灿鸿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女儿三四岁的时候和他一起去游泳，险些溺水酿成事故，“我让她先游，差不多了，就用毛巾把孩子裹起来放在游泳池边，我再游，结果50米后，我转身发现不见人了，这下可把我吓坏了……我顾不上上岸，就一口气往前冲，快到泳池边，看到毛巾在水中漂着……真的吓坏我了，我把女儿抱起来，身体软软的，头也耷拉着，就听到她叫了一声‘爸爸’，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这次溺水在雨桐幼小的心灵中留下阴影，以后爸爸再带她到泳池，她每次都跑得飞快，围着游泳池转圈，因为有了恐惧感。
后来，爸爸带她从玩水开始，慢慢培养她对水的好感，消除了阴影。
天河游泳馆拜师学艺
2002年，一次偶然的机会，周灿鸿带7岁的女儿到天河游泳馆游泳，看到隔壁泳池正在训练花样游泳，于是萌生了让孩子练花游的念头。“那时候雨桐还很小，身体条件并不算很出众，但学花游还是很有灵气的，”天河游泳馆花游教练李娟告诉记者，1995年在这里任教以来，她在这片泳池陪着孩子们度过了22个春秋，“雨桐是那种进步很快的队员，2007年我带她们参加雅加达亚洲分龄锦标赛，她和队友拿到了双人第二名、集体第一名的好成绩。”
从铁一小，到天河省实（初中），再到广州一中，周雨桐像普通的广州孩子一样，顺利完成了学业；不同的是，她利用课余时间，练就了扎实的花游基本功，这期间，有欢乐，有泪水；有坚持，也有不止一次的想放弃的念头。
“我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全托，到中学又是住校，所以从小养成了独立生活的习惯。”周雨桐告诉记者，16岁那年，她在国内读完高一，赴美求学。
练了这么多年花泳，周雨桐也确实打过退堂鼓，“太多次了，几乎每天都想把游泳池推倒，每天都不想练；我本来是练游泳的，在爸爸的坚持下，我开始练花泳，特别苦，刚开始还有点新鲜感，难度慢慢上来了，就感觉很煎熬；人家放学回家看动画剧场，我放学后自己去游泳馆，训练完回到家已经是晚上8时多，9时开始写作业……”雨桐回忆起童年时光唏嘘不已。
“捡回”花泳有找到家的感觉
2016年里约奥运会，本报记者现场采访花泳，音乐响起，华美舞姿完美呈现，那种振人心魄的美感，堪称人类艺术的精华。
当今世界花样游泳，以俄罗斯水平最高，中国紧随其后，日本、乌克兰、西班牙等均在世界前列。这是一项集音乐、游泳、舞蹈、体操于一体的综合性运动，难度非常高，成才周期长，因此，即便是在美国这样的体育强国，花游也是极其小众的运动。
2012年，周雨桐赴美国求学，高中毕业顺利考取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读传媒专业。“高中期间都是住寄宿家庭，第一年还有新鲜感，后来感觉挺孤独的。”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只身一人在海外苦读，这段经历也是成长过程中的财富，“我一共住过三个家庭，逐渐适应、融入美国人的生活，但也会产生一些误会，比如，我们一周洗三次衣服，他们通常是一周一次，生活习惯完全不同；什么都要学，都要从头开始。”
高中期间，因为没有条件游泳，她的花泳训练也一度中断了5年。直到考上大学，她才开始把花泳“捡回来”，“有一种找到家的感觉，但我担心停了这么久，还能不能捡回来？”
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本部在校生多达4万人，而花样游泳俱乐部只有6个人，周雨桐是唯一的华人。“花泳俱乐部的6个人，3个有训练背景，其他3个则是一张白纸，这支业余队从基本功开始，在没有教练、经费的情况下，靠自己努力摸索，维持了下来，”周雨桐说，“我算是经历最丰富的了，靠小时候练就的基本功，我在队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也渐渐融入美国大学主流体育文化的氛围。”在全美大学生花样游泳比赛中，周雨桐和队友一道获得单项规定动作第二名。
雨桐介绍说，她们要开着七座商务车到各地参赛，最长的一次去俄亥俄州比赛开了7个小时，虽然车里有些拥挤，但大家很快乐，几个姑娘都很阳光，说走就走，一拍即合。“我们的花泳俱乐部中间沉寂了一段时间，学校基本没有经费给我们参赛；我们要通过社会实践，把等级提高，这样学校才会给更多的经费，”雨桐说，于是她们开始通过为学校比赛提供志愿者服务，比如做打扫赛场的义工，参加关注自闭症儿童马拉松等活动，希望下一年招更多的人加入俱乐部。
花样游泳
让人难以割舍
从小练习花泳，中断5年后重新捡回来，周雨桐仍能有不错的表现，她认为独立生活让她更自信。
暑假回到广州，雨桐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找回当年的恩师李娟，再学一套动作，可以回到美国带领自己的俱乐部参赛。于是，她重返天河游泳馆，李娟教练像当年一样接纳了她，一点点扣技术环节，帮助她在技术上更进一步。“倒立、踩水、中段控制都是花泳的核心技术环节，核心力量的训练非常重要。”李娟教练说。1995年至今，李娟已经在天河游泳馆执教22年，她的学生遍布世界各地，“从第一批队员到现在，一直和学生们保持联系，她们中很多人到海外留学，也有不少人割舍不下，重新回来训练。”
回忆起雨桐入队时的情境，李娟教练说，“雨桐刚来的时候很小，并不显眼，但进步很快；她有一个拍档罗嘉嘉，两人的技术动作很棒，很快就成为‘半成品’，2007年参加雅加达亚洲分龄锦标赛，她们拿到了双人第二名，集体第一名。”由于发挥出色，不少外队教练纷纷询问她们的年龄和训练年限，甚至以为她们是职业选手。
“雨桐和嘉嘉搭档特别默契，两人身材比较接近，腿型、脚背非常契合。”李娟至今仍念念不忘。可惜雨桐受身高所限，放弃了进入省队的梦想。
“雨桐在美国第一次拿到奖项后，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段话，我看后特别感动，转发到了朋友圈，练习花泳的孩子因为喜爱而来，但因为太艰苦、年龄又太小，无法展望未来，父母应该帮助孩子开导疏通，为这一辈子美好的经历而坚持。”李娟说，从事每一项运动都是一个艰苦的过程，但收获的却是美好回忆。
当年想放弃的事情，可能成为一辈子的坚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