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与高威市市长尼尔麦克尼尔斯合影。
高威埃格灵顿运河入海口是当地文化遗产最丰厚的地区。
塔拉莫尔的运河工厂内,工人菲尼安佩蒂特用传统工艺制作水闸木构件。
卡斯腾一家租的游船正在刷卡通过水上收费站。
中国江苏网讯 爱尔兰,欧洲的尽头,因绿树成荫、自然环境良好而被称为“翡翠岛国”。当地一年365天有300天下雨,丰沛的雨水使得爱尔兰河湖纵横。千百年来,人们依河建城,被大自然所限制,同时也开挖运河,改变自然环境。
爱尔兰境内有20多条运河,它们虽然不如中国大运河那样纵贯千里、穿越千年,却各具特色。在运河的保护利用、志愿者的招募与活动、利用文化遗产推动社会发展等方面,爱尔兰的做法颇具启示意义。今年9月,世界运河大会在爱尔兰的阿斯隆举行,这里的运河再次受到世界瞩目。即将在扬州召开的世界运河城市论坛上,爱尔兰的代表们也将带来他们的做法和经验。
高威: 运河是城市生活调色板
与很多欧洲城市相比,坐落于爱尔兰西海岸的小城高威历史不算太长,只有500年,规模不算大,人口只有7万左右,但它却是欧洲发展最快的城市之一,现代技术、医学设备和旅游是其重要产业。
高威是著名的旅游圣地,城市风景如画,被诗人济慈誉为“西部的威尼斯”,城内有长约1.5公里的埃格灵顿运河,连接北方的科里布河和南方的高威海湾。1848年刚刚修建时,它被作为一条经济之河,如今它不再承担运输功能,而是成为城市一道美丽的风景,并承载着一个城市的历史记忆。
埃格灵顿运河的入海口风光旖旎,海鸥成群,堤岸上白色帐篷成片,那里正在举办一年一度的生蚝节,与运河并行的科里布河河道宽阔,湍急的河水在密布的礁石上撞击出成片的白色浪花,广场上那座残存的“西班牙拱门”提示着这里曾是整个城市的门户——几百年间人们在这里贸易,修建城墙抵御西班牙人的侵略。
爱尔兰《内河水道新闻》主编科林贝克尔,拥有一条运河游船“长沙号”,这艘船已有百岁以上高龄,他的前任主人也无法向科林说清这个中国名字的来历。他告诉记者,正因为科里布河水位浅、礁石多,不适宜通航,因此人们在1848年至1852年间利用天然河道开挖宽约10米、深约2米的埃格灵顿运河,河的名字取自英国委任的领主埃格灵顿。他拿出一张地图,指示着河道位置:“科里布河和埃格灵顿河首尾几乎交汇,前者河道笔直,后者是一道弧线,它们就像一张英格兰长弓的弓弦和弓背,共同成为高威的生命源泉和经济动脉,当地出产的泥煤和牛羊等牲畜,还有土豆等农作物通过运河汇集到港口,装上大船运往海外,海外物资比如西班牙葡萄酒等,从这里被运往爱尔兰腹地。”
科林带着记者沿河岸往城里走,沿途经过的老街随便哪幢房子都有一两百年历史,那些开餐饮和纪念品店的店主们会得意地告诉你,当地传说哥伦布在发现新大陆前,曾在高威的尼古拉斯教堂里祈祷过,尽管其真实性仍然存疑;两条河之间的瞭望塔,用作防备有人夜间偷捞三文鱼——150年前,河道的主人拥有河里的一切,包括从海里溯游而上产卵的三文鱼;河道边石头砌成的水池被称作“19世纪洗衣机”,当初运河修好后,妇女们无法再到河边洗衣,因而在家门口砌水池导引活水……运河给高威留下了丰厚的文化遗产。
如今,运河已成为现代生活的一部分,河道两边树影婆娑,芦苇、菖蒲在水中摇曳生姿,河底水草根根可见,天鹅和绿头野鸭悠闲地在水中休憩、觅食,两岸分布着公园、小区、教堂、商场、咖啡馆,还有大名鼎鼎的高威大学,爱尔兰现任总统迈克尔希金斯就曾在这所大学任教。科林告诉记者,1954年起运河失去航运作用,河上用于通航的可移动桥也都换成水泥桥,但是运河两岸却成为高威风景最优美、生活最惬意的地方,人们在河道两边跑步、野餐、钓鱼、泡吧……“当年没有这条运河,高威仍然会是重要的贸易港口城市。”科林贝克尔说,“今天要是没有这条运河,高威就失去了重要的城市记忆,高威人就缺少一块最美的生活调色板。”
在多米尼克街的一座运河桥边,记者采访了高威市市长尼尔麦克尼尔斯。尼尔庄重地戴上象征市长身份的18K金勋章,解释道,勋章上的帆船代表高威是座曾在英国统治下的贸易港,搭扣处是爱尔兰传统的“克拉达”纹样:代表友谊的双手捧着象征爱情的心,心上的皇冠则代表荣誉,而项链则由历任高威市长的名牌串连而成——自爱尔兰独立以来,高威市每年有一位市长。
尼尔麦克尼尔斯曾三次来中国。他说:“中国大运河申遗成功给了我们启示,从前的运河可以促进今天的社会发展。高威的运河虽然不像中国运河那么古老那么长,但是它也曾连接着高威和世界,现在我们希望它能更好地连接昨天和明天。”
声 音
尼尔麦克尼尔斯(高威市市长):
“如果把以前的城市比作人,那么水就是血液,河道就是血管,今天埃格灵顿河的运输功能消失了,但却作为文化遗产影响着今天的生活。对生态环境、城市景观、生物保护和旅游发展,运河都发挥着重要作用,两岸的人们更是真正受益者,因此我们致力于保护运河的水质、堤岸和两岸风貌,并吸引更多的社会力量包括企业和当地居民投入到运河的保护和更新中,毕竟保护文化遗产是项大工程,光是运河两岸的灯光照明每年就要支出170万欧元。”
塔拉莫尔: 体验两百年前如何开闸放水
塔拉莫尔,爱尔兰中部城市,长约170公里的爱尔兰大运河(Grand Canal)穿城而过,为全流域水闸进行制造、维修和更换服务的“运河工厂”也坐落在这里。
这是个迷你型的小工厂,厂房只有一个车间,大约3000平方米,既没有现代化的车床,也没有焊火四溅的场景,只有两个工人右手羊角锤左手钢凿,细心地从木头上凿下一片片木头,再细心地把断面刮削平整。工厂高级工程师琼艾瑞特告诉记者,爱尔兰大运河从香农河到首都都柏林之间共有120道船闸,这里每年生产6套船闸,工作人员会在12月至第二年1月间的枯水季更换破损的船闸。运河上的船闸使用的还是两百年前的制作工艺,闸门的闸芯用铸铁制造,外框则使用珍贵的硬木。这些木材采购自尼日利亚、喀麦隆和塞内加尔等地,用这样的木材制作的船闸可以使用25年至30年。“使用现代工艺方便又快捷,但是使用旧工艺可以更好地传承文化,保持运河的传统风貌,这是对文化遗产的尊重。”琼艾瑞特说。
工人菲尼安佩蒂特正在加工一根长约6米的木材,他告诉记者,这是一根闸门杆,一头安装在闸门上,一头伸出闸门外,利用杠杆原理,即使是瘦弱的女子也可以轻松打开关闭3.5吨重的船闸。记者拿过他的锤子和凿子,花了很大力气才在他指点的部位凿下一小片木头,这种来自非洲的木料非常坚硬,每立方米重达一吨。
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记者参观第26号水闸,这里的河道大约六七米宽,堤岸上是碧绿的草地和稀疏的树木,视野开阔,仔细观察会发现闸门的上游比周边的原野高出约两米,是条悬河,因此水闸还承担放水泄洪的功能。这里的船闸是复闸,条石砌成的坚固闸道长约七八米,两头各有一道对开的闸门,工作人员马丁格兰顿说,这里上下游水位差超过两米,必须设置水闸,否则要么水流湍急无法行船,要么上游的水流光造成断航。平时上游的水闸关闭拦水,下游的水闸打开,行船时通过水闸的开合来调节水位,船就像上下楼梯一样翻越了两米多的水位差。
“我们一起来演示一下。”马丁格兰顿对记者说,“假设船从下游来,现在船闸内和下游水位一样高,所以船正常进入船闸。”
然后他和记者分别从河两岸推动长杆,关闭下游闸门。“这样上游来的水就不会流走,而是储存在闸门内,且抬高水位。”
接着他带着记者拉高上游闸门上的挡板,水像喷泉一样从闸门打开的4扇小窗中喷涌而出,短短三五分钟,闸内水位就抬升两米多,和上游水位一样高。“现在,我们打开上游闸门,船就爬上一级台阶,进入上游。”马丁说,“中国使用复闸,也许是世界上最早的。爱尔兰出现复闸技术不算太早,但是现在运河上的船闸,还保持200年前的样子,成为爱尔兰运河的一大特色。”
爱尔兰内河水道协会主席约翰多兰,即将来扬州参加2018运河城市论坛。他告诉记者,爱尔兰内河水道协会是一个社会组织,成立于1954年,协会在爱尔兰有23个分支机构3500名会员,个人会员的年费是44欧元,家庭会员的年费是56欧元,这些会员同时也是运河志愿者,参与运河文化遗产保护和活动推广。“协会本身不赢利,但是经常举办会员游船活动,以及在河道沿线举办安全教育、环境保护和培训类活动。”约翰多兰说。
声 音
约翰多兰(爱尔兰内河水道协会主席):
“到扬州我也会和中国朋友们一起讨论志愿服务如何推动运河文化遗产的保护,以及可以开展什么样的国际合作。让古老的河道融入今天的生活是保护的必由之路,比如我有一艘6吨的船,从这里出发8天可以开到都柏林,再沿水网开回这里,很多人会开着自己的船旅行,运河与生活息息相关。只有让人们感觉到在运河两岸有更舒适、欢乐和便利的居住体验,人们才会自发地保护运河。”
香农—厄恩水道: 巧遇德国一家人 租船自驾
即使站在9号水闸上,因为视线被群山和森林遮挡,记者很难相信脚下就是香农—厄恩水道的制高点,西偏南的香农河和东偏北的厄恩湖都比这里要低20多米,大约有七八层楼高!
爱尔兰水道北部区域主管沃特韦斯吉莱斯皮,拿着地图指着蜿蜒曲折的水道对记者说:“香农—厄恩水道全长63公里,我们所在的香农河畔卡里克在其中段。水道沿途共有16道水闸,每个水闸控制2-3米的水位。水道修建于1846年至1860年,但9年之后就被放弃,因为铁路取代了它的运输功能。直到120年后,1991年至1994年,香农—厄恩水道被重新整修,成为世界著名的旅游水道,每年有1500多艘游船在河道里通过,3月至10月是旅游旺季,沿途有很多美丽的小镇和开阔的湖面,游客可以租船在沿途钓鱼、打高尔夫球、徒步观光,仅仅是沿途的步道,每年就有6万人次的观光客走过。”
在水闸旁边,停泊着一艘游船,征得主人同意,记者登上这艘观光船。船上是来自德国北部博尔库姆岛的卡斯腾一家六口,外面飘着毛毛雨,船内却温暖如春,女主人正在为全家人泡茶。男主人卡斯腾告诉记者,他们全家在卡里克租船先开往东北方的巴里康奈尔,再掉头向南开往阿斯隆,那里今年9月刚刚召开过世界运河大会。船上有两个卧室、两个洗手间,还有餐厅,不算宽敞但也不拥挤,沿途还可以在岸边骑自行车游览。
卡斯腾说,这艘6人船两周的租金是1600欧元,平均每人每天不到20欧元。同时出于对河道的保护,游船在航行中也受到约束,比如,航行速度不得超过5公里/小时,生活污水不得排放到河道中,洗衣、洗澡都要上岸到服务区刷卡付费。
香农—厄恩水道沿途共有6个服务区。在其中一个服务区内,记者看到每个泊位上都有一个污水接口,船上的污水通过管道直接流进城市污水系统,避免污染河道。岸上有一个不大的平房,四面分别是洗衣房、污水倾倒间、沐浴房和卫生间,工作人员每天会打扫两次。沃特韦斯吉莱斯皮告诉记者,这样一个服务区从买地到建设大概需要100万欧元,这种服务区模式已经在爱尔兰推广开,在总共4300万欧元的基金中,欧洲地区发展基金和爱尔兰政府出资70%以上,澳大利亚、美国、加拿大、新西兰和英国等其他国家的注资占近30%,通过国际合作,不仅香农—厄恩水道得到保护,而且使这条旅游水道具有更大的国际知名度。
爱尔兰前总理布莱恩考恩是位于扬州的世界运河历史文化城市合作组织(WCCO)名誉主席。他表示,中国在进行大运河文化带建设,虽然世界各地的运河各不相同,却可组成一张遍布世界各地的网络,在河水流不通的地方,交流、友谊和合作将成为关键词。
声 音
布莱恩考恩(爱尔兰前总理):
“中国大运河和爱尔兰运河面临着文化遗产推动社会发展的共同课题,当运输功能弱化甚至消失后,其生态、经济、环保、文化甚至国际合作的功能却更加突出。拿爱尔兰来说,政府和民间组织维持运河的功能和风貌,人们在运河两岸惬意地生活,良好的生活环境吸引更多的投资者,良好的生态环境吸引世界各地的游客,沿线的城市、乡镇被串连起来,沿河而行可以体验到更多的风土人情,流动的河水给运河沿线带来生机与活力。” 本报特派记者 王宏伟文/摄